越迟眼瞳轻颤，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眼神深处的触动。
他看向局长。
熊熊火光之上，纪朝儒沉稳儒雅的脸庞半隐匿在晦暗之中。
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料定了即将到来的结局。
“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纪朝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烧掉这些绝密档案，就是怕她的档案被公之于众，你怕！”
度铭城气得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怒气上头到最后，他还是没敢彻底将那个秘密宣之于口。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一旦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之所以有办法对付异物异化，是因为抽了纪予的骨头来封存镇压异物。
那他存在的利用价值就完全没有了。
到时，他再想重掌109局，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纪朝儒挑眉，“我怕？我怕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度铭城眼神阴戾盯着他，恨不得当下就直接把他从局长的位子上踹下去。
109局原本就该是自己的，这么些年被他一个外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自己已经忍够了。
原本想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调取出顾归的绝密文档。
向上层证实纪予就是顾归，届时再告诉上头只需要逮捕纪朝儒，就可以逼出纪予的下落。
到那个时候，纪朝儒被拉下马，纪予被送去实验室进行拆解，父女两个都会成为自己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可没想到，出师不利，他还没刚被请到109局，就直接输了第一步棋。
度铭城恶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对着越迟要求道：“他损毁重要文件，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不该快点抓他？”
越迟迟迟未动，他眸光复杂的望向纪朝儒。
越凛挡在纪朝儒跟前，毫不畏惧的迎上越迟的视线，他混不吝扯唇笑了。
“越迟，在国安混的挺好，你都开始给度铭城当狗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越迟懒得理他，直接推开他就走到纪朝儒的跟前。
“纪局长，全国异物异化严重，上头下达指令要求度先生出山接替您暂时代理109局的日常事务和人员调动。至于您现在焚毁重要档案，这属于严重违纪，我需要依据规章制度逮捕您回去，接受调查。”
空气霎时间安静下来。
109局在场的成员们纷纷看向纪朝儒。
纪朝儒神色从容，甚至连唇畔的笑容都不曾落下来一分一毫。
“我接受调查... ...”
樊蜜神色着急，“局长！”
她不明白纪局长为什么会烧毁这些重要档案，但她相信纪局长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现在他就这么认罪。
那他未来生涯将会全部断送，甚至后半生都将蒙羞在牢狱中度过。
他是纪予的爸爸... ...
他怎么能被这么狼狈的拷走？
纪朝儒抬手轻推眼镜，银框冷面镜片折射下更衬他气度非凡，跟度铭城站在一起，越发衬托的度铭城像个鼠辈。
“不要担心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以后109局的重担就要落在五大组了，按照我们之前的规划执行。”
纪朝儒声线温和，在对待下属时反倒多了几分真诚。
他平静走出档案室，丝毫不畏惧四周人忌惮猜测的视线。
越迟走上前，按照规章制度，他此刻应该需要给纪朝儒戴上手铐，就像以往押送重刑犯一样把他带回去审问，可现如今，手中的银亮色手铐却怎么都不想扣在纪局长的手腕上。
气氛凝滞，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越迟的手僵在半空，最后垂下。
他向旁边挪开一步，微微低垂着头做出恭敬姿态。
“请。”
轻飘飘一个字，身后跟随的下属却犯了难。
“中校，所有嫌犯都得戴上手铐押解回去，您这样不合乎规矩。”
越迟脸上已然恢复成往日公事公办的神态，他睥睨手下一眼。
放话落地，“纪局长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半生，他的履历上没有半分污点，所以即使现在犯了错，也不该被当做犯人对待，我国对待有功之臣，连这点应有的尊重都不能给吗？”
清越的声线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手下跟随无一人敢反驳，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按照规矩拿人，这是他的工作；不用手铐，用请，这是他作为同僚，给予的尊重。
很显然，纪朝儒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缓缓朝外面走去，在经过度铭城身边的那一刹那。
视线缓缓落在他身上，纪朝儒眼神晦暗复杂，其中多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糅杂其中。
但唯独度铭城看的真真切切，胆战心惊。
那是明晃晃的恨意，是不加掩饰的针对，和他常年处于上位者的威压... ...
不知为何，度铭城此刻看着他如此冷静，心中却陡然生出些许的慌乱。
直到纪朝儒被带上车。
度铭城才稍稍缓和过来，他环视一圈，最后挑选了刚才呛声最大的越凛。
“去，召集所有109局的人开会，我既然已经重新接手109，就要彻底清除局里的不良风气，也要顺带制定一下面对异物异化的全方面战略！”
越凛愣了一秒，旋即挑了下眉。
“我？”
他指着自己，莫名笑了。
“你使唤错人了吧。”
“我叫的就是你！”度铭城急于在109立威，杀鸡儆猴的第一步，就是要拿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刀。
“怎么... ...你难道不是109的人？我身为局长还使唤不动你了？！”
度铭城看着越凛身上没有五大组的标签，他来之前简单的调查过，在自己离任的这几年里，五大组几乎没有新鲜血液加入。
区宴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他有信心可以拉拢区宴到自己阵营。
樊蜜是109局的老滑头，她聪明，绝对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跟自己作对，所以可以暂且留着。
至于... ...姓温的那个组长。
他已经反水到了顾归身边，那就别怪自己心狠，革除他的位置。
度铭城越这么想着，越觉得自己这位子会坐的稳妥。
他不自觉的生出几分颐指气使的嚣张气焰出来。
“你叫越凛是吧？没有组徽，那就应该只是小队成员，低等级的成员，想必没来过总部基地，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在109第一条准则，就是时刻保持服从，我现在让你去通知所有人... ...开会！”
樊蜜眯起眼眸，脸色有些难看。
她知道越凛跟纪予私底下关系铁，越凛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听话。
但现在度铭城铁了心想给他难堪。
他可不能轻易上度铭城的圈套。
她想出面缓和，却倏然听到越凛低低笑了下。
随着这声讥讽意味十足的笑声落地，空气顿时鸦雀无声。
“... ...服从你？”
越凛脱掉自己身上黑色的制服，拿在手里，完全没有半点的不舍。
他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度铭城。
“穿上这身制服，我是109局第三小队的队员，脱掉这身制服，我是国家特调处总指导...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