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收拾衣服的手一顿。
她忘了这茬!
都怪纪修蠢的太惊艳,以至于她都完全忘记了父亲和大哥都是一顶一的聪明人。
“既然是他告诉您的,您又何苦来问我?”
纪朝儒脸上涌现出痛苦之色,“幸运的是我提前打开了绝密档案,但不幸的也是我打开了这份绝密档案,纪予...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从来都没翻开过那份关于你的档案描述。”
他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紧紧抓住纪予的手腕。
那份绝密档案里,他的女儿,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被记录在册。
而那个名字,109局所有人都不会陌生。
顾归,0组组长,前局长最优秀的学生,109局成立之初,她以一己之力击杀全国大半高等级异物。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结尾对顾归的生平描述里的那段话。
‘——时至今日,我们仍不清楚顾归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天赋,但她的血肉、骨骼、乃至身体的每一寸,都对异物封存有着绝佳的效果,当然,骨骰的来源,就是取自于顾归组长身体的骨头,我们每抽出她一根骨头,就填补进去一根金属记忆骨骼,如果不是她死于死间计划,我们一定能够研究出来她身体的秘密,并开发出绝佳封存异物的新材料。’
纪朝儒眼眶红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连呼吸之间胸骨都在隐隐作痛。
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究竟要经历多少痛苦,才会承受一百三十多次的取骨手术。
相当于全身除了颅骨和重要躯干骨没能取出外,身体其他所有四肢骨和肋骨全部都被取的差不多了。
最可恨的是,度铭城隐瞒着这个秘密,将压制异物异化的功劳全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踩在纪予的尸骨上坐享其成。
甚至在后来,他还亲自设计让顾归声名狼藉,成为举国上下唾弃的叛徒,纪予承担着自己本不应该承担的骂名被送往国外的班机。
纪予静静的听着,似乎这些话对于她而言已经听过无数遍。
从她死里逃生之后,特调处再三告诫她,顾归和纪予两个人的身份应该彻底被区分开,只有她摒弃曾经那个身份,才可以更好的迎接新生。
可是,他们没有经历过顾归的半生,不会明白叛徒这个词于她而言是多么耻辱的存在。
纪予缓缓蹲下身,与父亲视线平齐,她握住父亲的手。
“不痛的,真的不痛。”
轻飘飘一句安抚的话,落在纪朝儒耳朵里却像是被人拿刀子生刮耳膜一样痛。
纪朝儒再也绷不住理智,情绪直接崩溃,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笑面虎的模样,有的只剩下作为父亲的痛苦。
纪予看着爸爸眼泪不受控制的砸下,瞬间慌乱起来。
“从我知道异物又开始异化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安稳的日子要没了,您无需为我感到难过,这可能就是我既定的命数。”
“不!”纪朝儒紧紧攥着她的手,言辞少有的染上一抹激烈,“你不能再去抽骨了,异物异化的封存总有办法,我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你又一次牺牲,这代价太大了!”
上一次异物异化,险些要了他女儿的命。
她死里逃生是她命大,难道这一次又出了问题,第一个就要想着再把她推出去挡刀?
抱歉,他做不到!
纪予心下怔然,时至今日,她突然对了家人有了更加具象化的理解。
之前她在虔来山上住着,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就算是上头领导劝她回家认回她的亲人,她也觉得那不过是拖累。
情感,是人类最无用的情绪。
但到今日,她恍然明白,她对家人感情的理解认知,还是太浅薄。
她的背后永远都不是空无一人,她有战友,有家人,有爱人。
纪予唇角放松几分,缓缓扶起父亲。
“你不用,度铭城也会用,他已经从疯人院逃出来了,我身体的秘密只有他清楚,他不会放弃这一次机会的。”
“我会保护你,没人知道你的下落。”
纪朝儒眼神里已然掺杂上了不该有的杀意。
度铭城利用纪予的命,换他仕途坦荡,声名在外,那么自己也不介意亲手送他上死路。
反正他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可惜!
纪予看出了父亲眼底的希冀,她却默默抽出了手。
“我不希望您为了我,牺牲掉全家的前途。如果你始终保护我,那么109局局长的位置是保不住的,说不定大哥也要受到连累。”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等到全国上下都动荡不安,人们又怎么肯放过唯一的求生机会?
纪朝儒听不进去她的劝告,他打定主意,“我会送你跟温夺回虔来山上小住一段时间,109局里的一切都会保密,区宴和我都不会吐露这个秘密,至于度铭城... ...他敢现身,我就敢要他的命。”
“倘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苟且的活着呢?”
纪予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的眼神直勾勾望向纪朝儒。
“父亲,我时日无多,命中的死劫恐怕也渡不过去,请别拦着我做最后的事... ...”
纪朝儒满眼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
云霄8号
“——到了。”
温夺拎着纪予的行李箱,他输入密码后,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进来吧。”
纪予挑了挑眉,“够用心的啊。”
从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想说,原本以为温夺只是有几辆豪华超跑,没想到他开车下车库的时候,整个地下车库都奢华无比,随着车辆进入会依次亮起四周大环绕灯光,看的人眼花缭乱,特别有未来科技感。
每一个车库甚至都需要虹膜识别才会开启,会有机器人辅助停车。
甚至停好车之后能根据车库位置识别主人楼层,直接上电梯传送到门口。
不愧是云霄8号,这可是号称北城第一富人区。
温夺温宴缓缓勾唇,“这儿是我一早就准备好的婚房,相信你会喜欢的。”
纪予之前突然求婚,打的他措手不及,现在他也想明白了,干脆直接带她过来观看。
这间复式别墅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备的,在他和纪予虔来山定情的那晚后,就让阿江回来着手装修了。
纪予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走进来。
随着感应灯亮起,整个大厅布局一览无余。
黑白灰性冷淡风格的装修上,被贴了满满的粉色花朵装饰,甚至还有气球。
看上去倒不像是新房交接,倒像是... ...
纪予轻挑眉梢,清冷优越的脸庞上浮现起些许调侃。
不等她主动问,就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响起。
双沅他们举着礼炮笑嘻嘻跑过来。
“我们等好久了,恭喜啊,乔迁新居!”
漫天的礼花纷纷扬扬洒下,温夺缓缓单膝下跪,他掏出戒指,心中紧张的不像话。
“纪予,之前的求婚太草率了,在给个机会,我重新求,我爱你,我愿意违背我自私的基因、我的天性,向你求婚,我会忠诚于你,爱护你、哪怕生老病死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嫁给我... ...好不好?”
纪予眼睫轻颤,看向眼前跪地的男人时多了几分无言感动。
她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然被这样的放在心里。
这里的布置,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很确定他是用了心的,不管是家电还是装修风格,的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他甚至邀请了共同的好友,来见证这样重要的时刻。
纪予抿了抿唇,罕见生出些许不好意思来。
“当时不是求过了吗,怎么现在又求?”
“当时什么都没准备,我给我爱的人求婚,怎么可能连戒指都没有?”
温夺笑的痞气,“纪予,我偏就要当着我们共同的好友面前求,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买下全球的头版头条,来向你求婚,可惜你不喜欢那么高调,所以... ...纪女士,你愿意给你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一个名分吗?”
纪予垂眸,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伸出手,任由他将那枚定制钻戒缓缓套近她的指尖。
当戴上钻戒的那一刹那,纪予只觉得心脏跳动的蓬勃快速,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中此刻洋溢着幸福。
她别扭拽起他,“好了,婚都求了,快起来吧。”
“哟哟哟,还没结婚呢,这就管上了。”
双沅揶揄的打趣他们两个。
越凛在旁边也跟着高兴,樊蜜看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捅了捅他,“人家订婚,你在旁边激动的快要掉眼泪怎么回事?”
“我家老大收获幸福了,我高兴点怎么了?”
越凛不服,立刻就想要搂住樊蜜,“有本事你也跟我结啊?光占便宜不给名分的女人都是渣女你知不知道?”
樊蜜瞬间瞪大眼睛,她抬手就去打他。
“你胡说些什么?”
越凛一个灵活闪躲,两个人在偌大的客厅里你追我打。
气氛瞬间轻松活跃起来。
管家登门,礼貌的对各位汇报:“大厨已经在楼下厨房准备食材,请各位稍后。”
纪予礼貌颔首,“麻烦了。”
她还是第一次从现实中见到过管家这样的角色,纪家向来不崇尚这种奢靡铺张,所以家里只聘用了两个保姆。
没想到啊没想到,温夺你小子私底下一个人还用上管家了。
纪予突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热门搞笑梗,她凑到温夺身边压低声音问:“你说,你们家管家看到我之后,会说,这是少爷第一个带回来的女人吗?”
温夺笑的有些无奈,“不会。”
“那他会说,好久都没见少爷这么开心的笑过了吗?”
“更不会。”
“啧... ...那他会说,少爷一向沉着冷静,我是第一次看见他为了您露出如此焦虑的模样。”
纪予嘿嘿直笑,显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大陆。
温夺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坐在沙发上。
“很明显不会,管家是有职业素养的,绝对不会说出那么不着边际的话。”
“哦... ...那有什么意思。”
温夺被她这话给逗笑,他忽然倾身凑近她,声线压低,“怎么,你很想听他说这些话?还是说... ...你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我带进来的第一个女人,嗯?”
充满磁性的声线此刻在耳畔不急不缓响起,却无端扰的人耳畔发氧。
纪予被他赤裸裸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她伸手去推他。
“这儿还有别人在,你这么一副狐媚子的模样,我觉得即使拥有了合法的身份,大家也会误以为你是我点的男模的。”
温夺握住她推搡自己的手,蛊惑皮囊下存着挑逗她的心思。
“我给你两年时间长大,到时候我会成为你的合法丈夫,如果有人敢继续那么说,我可以拿出结婚证,让他们看。”
纪予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所以... ...我是不是你带进来的第一个女人?”
她发誓,她就是随口一问,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只不过是温夺开了这个话题,她才想问的。
空气中有瞬间的安静。
但很快就被温夺极低的笑声打破,他的笑意逐渐从胸腔蔓延开来,到最后笑的不能自抑。
笑到最后,纪予都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直接上手想要去捂他的嘴。
“不爱说就别说,一辈子都别说了。”
她作势就要走,但很快就被温夺又拉了回来。
温夺收敛起小得意,正色道:“你是我唯一一个带进来的女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这一点你无需质疑。”
事实上,他前半生冷心冷情惯了,别说爱情,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未来活下去会是什么样。
又怎么可能允许封闭的心再接纳新的女人出现呢?
纪予被他这话撩拨的耳尖一热,她想挣脱他的手,可却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围困住她不肯让她有半分退后。
“那你呢?”温夺也从生出了些许的好奇,他认真反问,“我是不是你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呢?”
“哈!”
纪予干笑着,“怎么可能?遇到你之前,我鱼塘里全是鱼,男人嘛,只不过是女人的玩具,你是我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那个玩具罢了。”
温夺一愣,脸上的笑意瞬间耷拉下来。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饶是听出她说的是假话,可他还是生气。
“纪予... ...你重新回答,别逼我等下让你出不了卧室门。”
纪予:“... ...!!!”
旁边还有人在,你大放什么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