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珊珊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头发正缠在徐克明的衬衫纽扣上，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昨夜两人之间还能塞下一个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徐克明还在熟睡，眼镜歪在一边，镜腿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微微放松，没了平日里的紧绷感。
李珊珊小心翼翼地想解开缠住的发丝，却不小心扯痛了头皮。
“嘶——“
徐克明猛地睁开眼，镜片后的眸子还带着睡意：“怎么了？着火了吗？“他的声音沙哑，手已经下意识护在李珊珊背后，像是准备随时抱起她逃跑。
“没事。“李珊珊忍不住笑出声，“只是头发卡你扣子上了。“
徐克明这才清醒过来，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手忙脚乱地去解那缕发丝，手指却笨拙得像戴了手套：“对、对不起...“
“别动。“李珊珊按住他颤抖的手，“我来。“
两人的手指在纽扣处相碰，徐克明的呼吸明显加快了。李珊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被窝的暖意，莫名让人安心。
发丝终于解脱，徐克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我去做早餐。“
他几乎是逃着下床，结果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下，差点表演个平地摔。
李珊珊看着他同手同脚冲出卧室的背影，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偷笑——谁能想到实验室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徐教授，在家会是这副模样？
厨房很快传来锅碗瓢盆的交响曲，间或夹杂着“哎呀“和“糟糕“的小声惊呼。
李珊珊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体温计、水杯和药片，旁边还放着张便签：“醒来先量体温。——K“
字迹工整得像是实验室标签，连那个句号都画得一丝不苟。李珊珊拿起体温计，金属端凉丝丝的，显然已经消过毒。
36.8度——烧退了。她刚放下体温计，房门就被轻轻推开。徐克明探进半个脑袋，额头上沾着面粉：“好、好些了吗？“
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毛茸茸的轮廓，像个做错事的大狗狗。李珊珊晃了晃体温计：“正常了。“
徐克明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那个罕见的酒窝：“我煮了粥...还尝试做了小笼包...“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不太成功...“
餐厅里，李珊珊看着盘子里奇形怪状的“小笼包“，有的露馅，有的皮厚得像城墙。徐克明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绞着围裙带子：“面...面团没发好...“
李珊珊夹起一个咬了一口，肉馅的咸香在口中爆开：“好吃。“
“真的？“徐克明推了推眼镜，凑近想确认她是不是在说谎，结果鼻尖差点撞上她的筷子。
“真的。“李珊珊又夹了一个，“就是皮有点厚。“
徐克明如释重负地坐下，自己也尝了一个，立刻皱起眉：“太咸了...“
“我喜欢咸的。“李珊珊面不改色地吃完，又去夹第三个。
阳光洒在餐桌上，照亮了徐克明沾着面粉的鼻尖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小口喝着粥，时不时偷瞄李珊珊一眼，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温馨的宁静。徐克明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顿时凝重：“所长...“
李珊珊做了个“快接“的手势，徐克明歉意地看她一眼，起身去阳台。透过玻璃门，她能看到他来回踱步的背影，时而推眼镜，时而抓头发——标准的“工作电话焦虑症“表现。
电话结束，徐克明垂头丧气地回来：“下午...要去趟研究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数据出了问题...“
“去吧。“李珊珊擦擦嘴，“我已经好了。“
徐克明犹豫了一下：“你...一个人可以？“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李珊珊笑着站起身，却突然一阵头晕，扶住了桌沿。
徐克明一个箭步冲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肩膀：“还说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责备，“回床上躺着。“
他的胸膛温暖而坚实，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又快又重。李珊珊突然想起昨晚半梦半醒间，那只轻抚她额头的手。
“真的没事。“她轻声说，却没有挣开。
徐克明的手紧了紧，又立刻松开：“我...我去收拾厨房...然后...“
“然后去工作。“李珊珊站直身子，“我保证乖乖休息。“
徐克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最终点点头。他收拾碗碟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突然晕倒。
出门前，徐克明像个不放心的老母亲，在茶几上摆满了药片、体温计、水果和零食，甚至还留了个小铃铛：“不舒服就打电话...不，发消息也行...我马上回来...“
“徐教授。“李珊珊靠在门框上，“你再不走，所长要杀人了。“
徐克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三次，差点撞上电梯门。
门关上的瞬间，公寓突然安静得可怕。李珊珊环顾四周，发现徐克明的拖鞋还歪歪扭扭地留在玄关——他穿着皮鞋就走了。
她笑着把拖鞋摆正，突然注意到鞋柜上放着徐克明的备用钥匙。下面压着张纸条：“忘带了。晚上见。——K“
字迹潦草，明显是匆忙间写的。李珊珊拿起钥匙，金属在掌心微微发凉。她想起上次徐克明忘带钥匙，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愣是不敢打电话吵醒她。
阳光慢慢爬过地板，李珊珊窝在沙发里看书，却总忍不住看手机。没有徐克明的消息，聊天框停留在早上他发的那条：“到所里了。记得吃药。“
茶几上的小铃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轻轻摇了摇，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要是徐克明在，肯定会立刻从某个角落冲出来，眼镜歪在一边，手里还拿着锅铲或拖把。
想到这里，李珊珊忍不住笑出声。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铃铛试过了，很灵。“
徐克明秒回：“？？？你不舒服了？“后面跟着三个惊恐的表情。
李珊珊能想象他盯着手机的样子，眉头紧锁，眼镜片反射着实验室的冷光。“骗你的~“她回复道，故意加了个波浪号。
“......“徐克明发来一串省略号，然后又是，“按时吃药。“
李珊珊笑着放下手机，突然觉得这对话像极了老夫老妻。
她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阳台上的多肉植物——那是徐克明坚持要养的“蜜月纪念“，现在长得郁郁葱葱。
傍晚时分，门铃突然响起。李珊珊以为是徐克明忘带钥匙，开门却看到快递员捧着一大束向日葵：“李小姐？您的花。“
金灿灿的花朵在夕阳下耀眼夺目，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李珊珊接过花束，发现里面夹着张卡片：“希望你喜欢。今天可能要加班。——K“
字迹工整得像实验报告，连那个句号都画得一丝不苟。李珊珊把花插进花瓶，拍了张照片发给徐克明：“很漂亮。别太晚回来。“
发完才意识到，这话多么像妻子对丈夫的叮嘱。
她的脸突然有些发烫，赶紧撤回，却发现徐克明已经看到了。
“尽量。“他回复道，后面跟着一个笨拙的颜文字笑脸：(^_^)
李珊珊盯着那个表情，仿佛能看到徐克明在实验室里，皱着眉头在手机上戳了半天才选中这个表情的样子。她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夜幕降临，李珊珊热了徐克明留在冰箱里的晚餐——是他早上就准备好的，每个饭盒上都贴着标签：“微波炉中火2分钟“、“先吃这个“、“配汤“...
她刚吃完，手机就响了。是徐克明的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屏幕上出现他疲惫的脸，眼镜片反射着电脑的蓝光：“吃药了吗？“
“吃了。“李珊珊把摄像头转向空碗，“饭也吃了。“
徐克明点点头，背景里传来同事的呼喊声：“徐教授！数据又出问题了！“
“我...得挂了。“他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歉意，“可能...要很晚...“
“别急。“李珊珊轻声说，“我等你。“
这句话让徐克明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同事再次打断。
“去吧。“李珊珊笑着挥挥手，“记得吃晚饭。“
视频挂断，公寓又恢复了寂静。李珊珊收拾好碗筷，坐在沙发上等徐克明回来。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从相亲时的尴尬，到北海道星空下的拥抱，再到昨晚那个小心翼翼的触碰...
雨，就是在这时开始下的。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李珊珊走到窗前，看着雨帘中模糊的城市灯火。已经十一点了，徐克明还没回来。
手机亮起，是他的消息：“下雨了。别等我了，你先睡。“
李珊珊回复：“带伞了吗？“
“......“徐克明发来一串省略号，然后老实承认，“忘了。“
李珊珊叹了口气，拿起玄关的伞和徐克明落下的钥匙。雨夜的城市被水汽笼罩，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圈。出租车在研究所门前停下，李珊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徐克明——他抱着公文包，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眼镜片上满是水珠。
“珊珊？“徐克明看到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怎么...“
“送伞。“李珊珊把伞递给他，“顺便接你回家。“
徐克明愣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在下巴汇成小水流。他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李珊珊。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李珊珊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冲出胸膛。雨水打湿了她的肩膀，徐克明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带着咖啡的苦涩和薄荷的清凉。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哑，“对不起...让你担心...“
李珊珊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回家吧。“
出租车上，徐克明像个落汤鸡，头发还在滴水。李珊珊递给他纸巾，他手忙脚乱地擦眼镜，结果把眼镜腿掰弯了。
“给我。“李珊珊接过眼镜，小心地掰直，“你这样明天怎么看显微镜？“
徐克明乖乖坐着，任由她摆弄自己的眼镜。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在锁骨处汇成小水洼。李珊珊不自觉地盯着看，直到徐克明轻咳一声，耳尖红得能滴血。
回到家，李珊珊把徐克明推进浴室：“热水放好了，快去。“
徐克明抱着毛巾，欲言又止：“你...感冒刚好...“
“所以你别传染我。“李珊珊把他往里推，“赶紧的。“
水声响起，李珊珊去厨房热姜汤。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敲打着玻璃，像某种温柔的催眠曲。
徐克明出来时，头发还滴着水，睡衣扣子扣错了一颗。李珊珊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帮他重新扣好。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锁骨，触感温热而湿润。
“喝汤。“她递过姜汤，故意别开脸不去看他泛红的脸颊。
徐克明小口啜饮着，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他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总是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此刻还带着些许不安。
“珊珊...“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
“嗯？“
徐克明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攥住汤碗：“我...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李珊珊愣住了，汤勺悬在半空。
“不是...不是作为妻子的那种喜欢。“徐克明语无伦次地解释，“是...是想和你一起看电影、给你煮粥、看你睡着的那种...喜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敲打着玻璃，像是为这一刻伴奏。
李珊珊放下汤勺，直视他的眼睛：“我知道。“
“你知道？“徐克明瞪大眼睛，像个被戳破秘密的孩子。
“嗯。“李珊珊凑近一点，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因为我也喜欢看你做饭的样子，喜欢你手忙脚乱照顾我的样子，喜欢你...偷偷摸我头发的样子。“
徐克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星星落进了眼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李珊珊用手指抵住嘴唇。
“先把姜汤喝完。“她轻声说，“别浪费。“
徐克明点点头，一口气喝完姜汤，差点呛到。李珊珊笑着拍他的背，却被他抓住了手。
“珊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以...亲你吗？“
这个笨拙的请求让李珊珊心头一软。她没回答，只是微微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徐克明的吻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带着姜汤的辛辣和蜂蜜的甜。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什么易碎品。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敲打着窗户，像一首温柔的歌。李珊珊想，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模样——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雨夜里的一个拥抱，一碗姜汤，和一个笨拙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