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摊出手心的玉蝉，“日前二殿下将此物送给了老夫，不知有何意图？老夫只忠于圣上，若二殿下觉得凭借此物能达到何目的，那二殿下的算盘可能打错的。”
萧辙一笑，“将军未免太过多疑了，我不过受故人所托，将此物交予你手，并无什么意图。若将军不喜，那我可将这玉蝉交还。”
说着他伸手要拿，程靖手一收，眉目间自有凌厉之色，“交予你此物之人，是男是女，年几何？”
“是女子，年方十八。”萧辙道。
满布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光彩，连那眼中的凌厉也变得温柔，“她与谢家……”
萧辙没待他言毕，又道：“如今她身在豫王府。”
程靖刚升起的光刹时灭了，若非有意控制力道，只怕那手中的玉蝉也要捏碎。豫王的品性，他岂会不知，与之沾上边的哪会有好结果。
萧辙倏忽拱手躬身，“将军，晚辈确有一事相求。半月后豫王生辰，烦请将军保她无恙。”
程靖托住他的手肘，正想开口，营帐的门帘被人挑起，一人笑咧咧地走了进来，张嘴就道：“程老将军与二皇兄何时竟如此亲厚了？”
豫王一入帐，帐中二人立马止了声。
萧辙也懒于辩解，只转头道：“三弟倒是来得早。”
豫王调笑，“二哥不是来得更早，昨夜可有好眠？”
萧辙知他话中之意，抬眸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后兀自走到沙盘边。豫王费了一番力气，还遭了白眼，气得脸都白了。
程靖平日对豫王就没有好脸色，今日更是一般的冷硬。此处是主帅营，作为主持此次会晤之人，他只道：“豫王请。”
沙盘上的是梁齐边域的地形，有一处用小旗标注，正是周军与许州军交战之地。
豫王带来的部将把近日两军对峙的情况说了一遍后，豫王便将矛头指向了萧辙，“二哥，当初可是你出谋让我军从西南方入境，如今遭遇了周军，你有何交代？”
萧辙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道：“若记得不错，当时我对行军的时间与速度作了要求，特别强调过需在五日内入梁，请问三弟，你许州军花了多久入的梁境？十日还是十五日？从许州入梁与大周入梁相比，距离两倍不止，你许州军怎就能遭遇了周军。”
豫王双眼一瞪，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黑得锅底一般，“五日，怎么可能做到？”
萧辙道：“既然做不到，你当初为何不提？”
豫王咬牙，哑口无言。他为何要提，他根本不知道此中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程靖眉头微拧，目光在兄弟二人脸上来回扫了几番。
许州军不同于府兵，作战所需军晌全由豫王府支出，筹集军晌就需花上三日。加之许州军长年疏于征战，对于战事不免有所懈怠，要其五日入梁，并非做不到，只是确有困难。
但是，程靖的双眼又落在了萧辙身上，对于这位早年身在大周的二皇子，不能完全了解北齐的情况也属正常。但他真的不知吗？
“二位殿下……”程靖懒得听他们攀扯，即道，“如今不是争辩的时候，依圣上之意，可否挽回此局。”
萧辙不再看豫王，走到沙盘另一侧，指着靠北的一处道：“现今许州军在西南方拖住了周军主力，那只需换一处入梁即可。此处地势虽比西南方险要，但距西梁皇都更近，且不与大周相连，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还请程将军即时带兵前往，先一步攻战西梁。”
萧辙所提，与程靖所想基本一致，他便不多疑，只道：“如今也只有此法，那老夫这就前去准备，两日后便可出发。”
程靖话刚说完，豫王遂着急开口道：“老将军，此前父皇将前往西梁之重任交给了本王，此番出征，便也该由许州军前往，便不劳您费心了。你所领之职是与南周作战，正好前往驰援滞留在西南边境的军队。”
程靖深知豫王是不肯放弃西梁这块肥肉，但也不得不提醒道：“豫王殿下，你许州军已有大半去了西南。而此次从北入梁，地势险峻，要翻越并非易事，况且西梁皇都如今什么情形我朝并不完全知晓，您贸然……”
豫王一脸不屑，直接打断程靖，“程老将军也说了，许州军只去了一半，本王还有另一半。”
“我倒觉得程将军所虑不虚。”萧辙也从中插了话。
豫王见二人如此默契，很有些不悦，也不耐多想，开口便揶揄道：“你二位倒是默契，不愧是都喝过大周的水吃过大周的粮。”
此话一出，萧辙直接笑了，他转头看了眼一脸铁青的程靖。这位老将军自二十岁叛逃至齐，用一身的战功证明着自己对齐国的忠心，到头来依旧洗不掉北齐对他血脉的偏见。这一针见血地往人要害处扎，也不愧是他有头无脑的豫王。
萧辙摊了摊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只是出谋，至于其他还望二位商榷。”
说完向程靖礼貌拱手后，转身出了帐。
程靖知道再劝无用，也不想跟豫王多待，商洽几句后就让部将送了客。
豫王自以为此役胜了占尽上风，满意地出了帅帐。不远处萧辙正上马欲行，他让人将马车使了过去，硬生生挡住了萧辙的去路。
“二哥当真是身体强健，昨夜折腾那么久，今日还有力气骑马。这是要回行宫吧，可需本王顺道送二哥一程。”豫王从车窗内探出头来，阴阳怪气的道。
萧辙垂眼睨向豫王，“就不劳三弟了，像我桥归桥路归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对方坐在马上，本就高了马车一头，加之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硬是将豫王消下去的怒意又气了出来。
“沈向晚，你别不识好歹。父皇允你入住行宫，但你别忘了，你仍在本王封地。本王若想杀了你，便如碾死一只臭虫一般。”
“哦？是吗？”萧辙笑言，“既然杀我如此简单，那你何必玩那些借刀杀人的手段？别以为我不知你在算计什么？为兄还是劝你，别自作聪明，当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