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已经到了尾声,关于涅墨图娜身体上的治疗暂时告一段落,拉拉缇娜让牧师们离开后,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房间自动由冷清的手术室变换成了病房。
拉拉缇娜把透过窗户的光调成柔和的橘黄色,仿佛即将下落的夕阳透过玻璃一样,虽然这里并没有会缓慢落到地平线之下的落日罢了。
这并不妨碍她能感到欣慰和舒适,她喜欢下午的柔和与慵懒的感觉。如果此时能有一杯下午茶,加上些许甜点就好了。拉拉缇娜比较喜欢用草莓和奶油点缀的蛋糕,水果的清甜和奶油的细腻总能让她放松下来。
一时间人影散落,房间里有了些许清冷,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那些仪器在回响,发出略显电子感的滴答滴答声。
幼小的莫比林斯人无力地躺在床上,她的呼吸中已经不会带有伤痛,没人会再夺走她些什么了。
拉拉缇娜轻轻的叹气。
在治疗的时候拉拉缇娜就发现了不对劲,涅墨图娜全身都有很严重的静脉曲张现象,那些扭曲的血管纹路如同一张巨网,将小小的身子牢牢的笼罩在其中。
这是长期静脉炎才会出现的情况,从涅墨图娜双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里就能看出,这孩子的遭遇并不好。
在涅墨图娜被送到教会时,拉拉缇娜有简单的听海德拉姆说明了情况,大概也能猜到涅墨图娜过去经历了些什么。
“可怜的孩子”
她站在昏黄之间,淡金色的发丝被光晕镀上一层流动的光晕。那些垂至腰际的长发并非纯粹的日光,而是掺了银丝的月光绸缎,随着她抚摸涅墨图娜额头的动作流淌在翠绿法衣上。
半精灵特有的尖耳从发间探出,薄得能透出淡青色血管的耳尖,此刻正微微颤动捕捉着涅墨图娜微不可察的心跳。
苍翠的眼眸像是被晨露洗过的森林,有着橡树嫩叶的新绿,有着阳光穿透嫩枝的碧翠。
此刻拉拉缇娜正低垂着眼,细长睫毛下的苍翠之瞳中,倒映出安眠着的莫比林斯人,她为涅墨图娜撒下怜悯,并非出于自己的主教身份,而是以拉拉缇娜本人而言。
心理上的伤害对人来说是不会磨灭的,就像钉满钉子的木板,即使将那些钉子拔出,所留下的伤痕也不会消失,哪怕再用些什么填充,也无法掩盖破碎的事实。
拉拉缇娜能为她做的不多,也许往后的某一天,在忏悔室里静静倾听就是对这个可怜孩子最大的帮助了吧。
......
拉拉缇娜退出了房间,打了个响指,发动简单的投影魔法为自己换了件法衣,虽然生息教会为她配备的法衣本就有着自动清洁的效果,但拉拉缇娜还是习惯于在手术后更换一件法衣。
这是在刻刻夏学院时养成的习惯,她也一直在刻意的保持着,提醒自己要时刻注意。
特制白色法衣外披一件淡绿色的薄纱披肩,在法衣领口层层叠叠的雪白亚麻衬里,托着她弧度柔和的下巴,就如同百合花托着露珠一般。
胸前垂落的绿松石圣徽随着呼吸起伏,白金链坠底部缀着四枚银铃——代表生息教会的圣铃此刻寂静无声,唯有在拉拉缇娜布道时,才会伴随《丰穗圣约》的咏颂声奏响天籁。
束腰的银线绶带在身后结成主教特有的环结,飘带垂落及地,拉拉缇娜行走时如同拖着月光织就的溪流。
浅绿外袍袖口繁复的金线刺绣并非单纯装饰,每一道符文都是由专业的刻印师亲手绣制的神圣契约。当她的指尖抚过圣水盆,那些纹路便会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
及地的裙裾扫过大理石地面却不染尘埃,据说这是受祝福的衣料特有的奇迹。在转身的刹那,人们能瞥见内衬上若隐若现的精灵语祷文,用掺了翡翠粉的丝线绣成,在阴影中呼吸般明灭。
拉拉缇娜头戴轻纱,淡金色的长发随着步子缓缓摆动。
身为生息教会的地方主教,拉拉缇娜有义务保持主教的形象,在做手术时情况特殊,拉拉缇娜可以不用佩戴全套的装饰,但在平常工作时间,尤其是在教会内部时,她还是得做此打扮。
不过因为拉拉缇娜目前的职位还是地区主教,并不需要像大主教和牧首一样戴帽,而至于戴冕则一般要到使徒和圣徒那个层次才会要求。(因此圣徒和使徒也会被称冕下)
......
房间之外是条走廊,涅墨图娜所在的病房位于教会深处,是一栋独立出来的建筑,只依靠着一条风雨走廊连接,十分僻静幽深。
其实只要是在生息教会内部,拉拉缇娜完全可以动用主教权限瞬间移动。只是她并非是工作狂人。独自行走、欣赏窗外绽放的花朵,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她总是乐在其中。
拉维利亚的天光穿过长廊,在斑驳的石壁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长廊由一列科林斯式石柱支撑,柱身雕刻着藤蔓与葡萄纹,岁月磨平了部分细节,却让残留的线条更显深邃。
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大理石,菱形图案向远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偶尔几块石板微微凹陷,是被无数代人的脚步磨出的痕迹。
风从长廊尽头拂过,带着庭院里玫瑰与迷迭香的气息,偶尔卷起一两片落叶,在石柱间轻盈地打着旋。
彩玻璃上的圣徒像在阳光下有些迷糊,只余下斑斓的色块在光尘中浮动——青金色的牧羊人、绯红的殉道者、深蓝的持剑天使,他们的目光自挂画里而来,沉默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行人。
远处,长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铜制的门环被磨得发亮。门后传来隐约的竖琴声,若有若无,像是从另一个时代飘来的回响。
“不知道老爹什么时候会被挂上去?”
拉拉缇娜偶尔会看着那些圣徒像发呆,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像诅咒,但拉拉缇娜其实和父母的关系很好,虽然父母之间的关系过于好了就是。
一般来说,生息教会的圣徒数目是固定的,总共有七大圣徒分别管理不同的部门,而她的老爹目前是预备圣徒,现在还处历练阶段,只等在基层结束历练后,到时候就会升任圣徒,接手宗教裁判所。
到时候拉拉缇娜就应该能看到自己老爹的圣徒像了。
她的老爹艾克威尔.洛伦斯足以称得上是权势显赫,但拉拉缇娜本人并未仰仗过这种权势所带来的便利。如果她想,其实根本犯不着来拉维利亚这种边荒地带。
来这个地方工作,对于她这个准圣徒的女儿来说称得上是流放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不过这个流放却是她自己主动的。
天知道那些想要巴结她爹的人会怎么烦她,那些没完没了的舞会或者宴会邀请函总是会把她的邮箱塞满。
可拉拉缇娜根本就不是个社交达人,在刻刻夏学院时连组内的小聚餐她都懒得去,这个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宴会她才不想搭理。
最后在挑选外派驻地时她索性往远了选,因为似乎听人提起过,所以直接挑中了显得有些耳熟的拉维利亚。
这个选择让艾克威尔有些诧异,但想起自家女儿平日里总是喜欢独处后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很显然,这位父亲完全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自家女儿这么喜欢独处就是了。
就这样,拉拉缇娜来到了这座没有夜晚的城市。没有夜晚的确让人很不适应,她为此调整了好一段时间的作息才适应过来。
至于工作?每日的布道,弥撒,授课,基本在上午就能完成,下午基本上是以接诊为主,但会在上下周五时倾听忏悔。偶尔遇到特殊情况也会出诊,比如上次那个差点被踹出拉维利亚的哥们儿。
(精灵历法将一周(十二天)分为上下周,但在表达其他历法中上周概念时用前一周代替。)
至于政务什么的,其实需要拉拉缇娜亲自处理的政务是相当少的,大部分都只需要拉拉缇娜过目后知道有这么个事,然后签字执行就行,唯一需要拉拉缇娜定夺的可能就是各部门的经费分配。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对于拉拉缇娜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她在刻刻夏学院时,就曾从青谕秘理院学生会会计一直干到过学生会会长。
而青谕秘理院作为“青”之贤者一脉魔法师直属的学院,哪怕是学生会,其组织架构也要比拉维利亚的生息教会大的多,因此管理教会对拉拉缇娜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斯图德兰?拉拉缇娜全当她是个吉祥物。她不知道前一任主教治理的水平怎么样,但牧师好歹算半个法师职业,脑子是不可能差的,所以治理个地方教会自然没有问题。
实际上就后来拉拉缇娜所了解到的,亚莉维拉的确治理的很好,从刚刚教学时那个男牧师的专业素养就可见一斑,想要取得如此的成绩,仅仅是靠努力可不够。
只是在拉拉缇娜来时,整个教会不说是乌烟瘴气,但也差不太多。主要原因在于亚维莉拉主教因为身体问题需要休养,因此提前离任去海默利安接受治疗了,期间空出了一个月(树生历)左右的时间。
而那时候整个教会的最高领导人是斯图德兰,这位小姐在拉拉缇娜看来完全等同于肌肉笨蛋。
拉拉缇娜要是再来的晚一些,可能还得从商盟手里把教会买回来,天知道她刚来时看到教会的地契都被卖了时是什么感受,她那时的感觉就只有一个,荒诞。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土地的地契实际只是一种形式,教会分部是领事馆性质,说白了这地方是生息教会的领土,政治意义上等同于国土,这东西要是能卖了,那她高低得给斯图德兰判个异端。
后来她直接找到那时商盟会长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那时还不是穆斯李德),尽管当时商盟陷入了混乱,但对于此事还是比较重视,毕竟人家主教都找上门来了。
其实商盟也很费解,不是这东西到底是谁敢买呀,这不是给人家机会抽你吗?至于卖,在了解到斯图德兰是个骑士后,众人基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得,这位姐指定是被骗了,骑士多半是个狂信徒,而狂信徒在商盟眼里等于好骗,然后一查买了的人,嚯,原来是霍普金斯,一个刚加入商盟来到拉维利亚的星际土着。
由于这种事属于双方都难以启齿的丑闻,而且拉拉缇娜在骂完后也不想进一步扩大事态,所以这件事情的定性就变成了“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总之双方都不承认交易的合法性,最后私下里不了了之。
只是斯图德兰虽然是被骗,但论其行为却是在践行骑士守则,拉拉缇娜只能批评教育后草草了事。
而且拉拉缇娜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只是单纯的笨,以及对母神有着不同寻常的狂热信仰。在后来了解到斯图德兰是个孤儿后也理解了。
但这并不是犯蠢的理由,尤其是在后来看到一堆奇奇怪怪的条约后,拉拉缇娜当场红温了。
什么叫护教骑士无偿为佣兵协会做护卫?那我呢?我这个主教算什么?我是不是人呐?
这种条约还不少,等拉拉缇娜挨个处理完都快过去两年半了,期间她还得处理内部政务,至于内部政务那还行,亚维莉拉主教建立了一套完好的内部机制,以至于即使在斯图德兰手里也能好好运行。
原本拉拉缇娜还想着这家伙应该不至于太笨,试着让斯图德兰处理一些事务,结果又凭空给自己增加了半年的工作量,从此之后斯图德兰就被拉拉缇娜勒令不许处理政务,平日只负责骑士培养。
期间还被拉拉缇娜一脚踢去龙墟一年多,毕竟对于教会而言,有没有这个家伙差别不大,她不帮忙就帮了最大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