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落在三楼的旧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几乎被墙壁吸收的声响。身后的啜泣、作家的兴奋、徐文祖冰冷的赞许,都被关在了楼下。304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出一个暂时属于我的、充满血腥记忆的囚笼。
背靠着门板,那表演出的平静像潮水般褪去,留下的是冰冷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焦灼。尹宗佑恐惧的眼神,双胞胎浑浊的贪婪,徐文祖洞悉一切的目光……像无数碎片在脑中旋转碰撞。
“处理得不错。”
徐文祖的话言犹在耳。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我对尹宗佑那微不足道的“干预”,以及面对危机时近乎冷漠的“镇定”。他将这解读为我“觉醒”的征兆,是我开始融入他黑暗规则的证明。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何种惊涛骇浪。每一次扮演,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被体内那头逐渐苏醒的野兽彻底吞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被动地扮演,只会让我越陷越深。徐文祖享受的是这个过程,是观察“样本”在压力下的扭曲和蜕变。我必须打破这个节奏,必须让他……意外。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极度的疲惫和压力下,破土而出。
既然他那么想看“价值”,那么想看“作品”……
我走到房间中央,蹲下身,从衣柜最深处,摸出了那本硬壳笔记本——作家送的,“主角是你”。
翻开它,跳过那些癫狂的文字和图画,我的手指直接抚上封底内侧,那个用暗红色颜料画下的、刺穿眼睛的三角标记。
徐文祖的标记。
也是……“我”的标记。
指尖沿着那冰冷的线条缓缓描摹。一种陌生的、带着刺痛感的熟悉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前世……那个“我”,是否也曾这样,带着某种病态的迷恋,描摹过属于自己的死亡符号?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
我站起身,走到那面人皮墙前。深褐近黑的皮革在昏暗中泛着油腻的光泽,缝合线像扭曲的疤痕。
然后,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举动。
我抬起手,不是去触摸,而是用指甲,在那粗糙油腻的皮革表面,沿着缝合线的边缘,极其缓慢地,用力划了下去。
“刺啦——”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一道新鲜的、浅白色的划痕,出现在那深色的、承载着无数痛苦记忆的人皮上。
像是一个……崭新的签名。
一个挑衅。
一个宣告。
做完这一切,我后退一步,看着那道新鲜的痕迹。胃里没有翻腾,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以及在那麻木之下,一丝扭曲的、近乎快意的平静。
徐文祖,你不是想看“价值”吗?
这就是我的“价值”。
不是顺从的扮演,而是……反向的侵蚀。
我要让你知道,你的“培养皿”里,放进来的不一定是温顺的样本,也可能是一株……致命的、会反噬其主的毒草。
我转身,不再看那面墙,也不再理会门外可能存在的窥视。
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又撕开一个面包,机械地咀嚼。
眼神,在黑暗中,沉淀出一种混合着绝望和疯狂决绝的……冷光。
游戏,该换一种玩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