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杀死的人，是沈科。”
沈娇脸色微变，视线重新落在了地上的乞丐身上。
但她从这人身上看不出半点沈科的模样。
沈姝重新回到火堆旁坐下，再不看沈娇一眼。
但此刻她内心无比畅快。
今天发生的一切还真是阴差阳错。
大雨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沈科在破庙是她安排的，毕竟今天是他亲生母亲的葬礼，如此也算是送了一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科这个时候会发狂，她想大概是被血腥味给刺激的。
她更没想到，沈娇会直接杀了沈科。
在沈娇眼里，那不过是一个乞丐，她是在发泄自己的心中的怨气。
她也不怕将沈科的身份告诉她。
因为沈娇不敢相认，更不敢说出实情，因为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如沈姝所料，沈娇只是露出了一瞬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在火堆旁坐下，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杨清梨和沈承云还有沈妤依旧站在窗边，显然是很忌讳这种血腥的事情。
沈科没了动静，就那么被下人丢在了墙角。
沈娇对沈科的死没有任何触动，她只是更加怨恨沈姝。
她一直都在被沈姝算计。
这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
破庙里的气氛诡异且沉闷，让人浑身不适，就连一向任性的沈凌都不敢闹腾。
谁也不想和一具乞丐的尸体待在一起。
雨刚小一些，众人便急着要走。
这时山上的人下来禀报道：“二爷，二夫人，棺材被水浸泡了，棺材里进了好多水。”
沈承云和杨清梨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向了沈娇。
棺材再置办也是需要银钱的，这次葬礼，二房又出了不少银子。
沈娇说道：“人死不过一捧土，把坑里的水弄出来就这么下葬吧，这丧事已经一波三折，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早些入土为安。”
沈娇决定好了就行，这种事情沈承云和杨清梨肯定是不会全权做主的。
临走前，沈娇又看了眼乞丐的尸体，说道：“把这尸体找个地方埋了。”
从破庙离开，回去的路上雨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停了，并且还莫名雨过天晴了。
京城又传出流言，说谢慧兰命不好，很是不祥。
不然葬礼不会如此不顺，连老天都和她对着干。
葬礼结束，沈家也终于平静了。
沈娇安静地待在文心阁里养伤。
沈芊于第二日一早回淮阳侯府。
从起床开始她就哭哭啼啼，可见很是不想回到那让她受尽折磨的地方。
月蓉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让沈芊更加绝望的是，她都要走了，却连个给她送行的人都没有。
她没忍住去了沈老夫人的院里。
但延寿院门口有人把守，她压根就进不去。
她只能在门口哭了一场，最后磕了两个头离开。
沈老夫人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但她没有半点反应。
她疼爱沈芊是假的，她又怎么会心疼沈芊，只会嫌弃她没有半点用处。
最后，沈芊还是去了文心阁，和沈娇告别。
沈娇坐在榻上看书，沈芊红着眼睛进屋，小声说道：“大姐姐，我要走了 ，我要回淮阳侯府了。”
沈娇放下书，叮嘱道：“回去后，嘴学乖点，身段放低，好好伺候顾老夫人，在顾翎安面前，更要善解人意，温柔懂事。”
沈芊无助的哭了起来。
“大姐姐我不想回去，老夫人每日派人来掌嘴，我连自己的破院子都出不去，顾翎安更是见都不见我，我还得吃残羹剩饭，我在顾家过的都不如一条狗。”
沈娇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哭。
可见她也是没办法的。
不管如何拖延，沈芊都终究还是要回去。
回程的马车已经备好。
无人相送，沈芊自己走到了门口，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只能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她的眼泪亦是没停过。
月蓉心疼地说道：“小姐可别再哭了，等回到了侯府会惹了老夫人和世子不快的。”
沈芊只能擦掉眼泪，但越擦越多。
月蓉又安抚道：“您得往好的地方想，大房的处境还不如您在侯府呢，五小姐和大小姐都是厉害的人，您在沈家，还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沈芊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在破庙里，沈姝和沈娇面对面对峙时的可怕的压抑和凌厉感。
她忽然觉得月蓉说的有道理。
等马车停在淮阳侯府门口时，她已经止住了哭声。
侯府门口，顾宋氏身边的奴婢已经在等待了。
沈芊是妾，开的是侧门。
侧门门口，放着一个火盆，还有下人端着一个水盆，拿着柳树枝。
“沈姨娘回来了。”
丫鬟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说道：“老夫人吩咐，为沈姨娘去晦气。”
沈芊没有拒绝的余地，她想到了上次回来的时候。
如果她抗拒的话，结果会很惨。
所以她说道：“好。”
丫鬟指着火盆，脸上分明全是幸灾乐祸。
“请您跨过火盆。”
沈芊在月蓉的搀扶下，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紧接着，一盆水直接浇在了她身上。
丫鬟憋着笑解释道：“这是护国寺后院荷花池里的水，能洗净污秽。”
沈芊忍着屈辱一言不发。
“小姐。”
月蓉落着泪，用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水。
丫鬟冷哼道：“月蓉是吧，你要是不懂规矩，我便去禀了夫人给你请个嬷嬷好好教导一番，进了侯府的大门，便没有什么小姐了，只有沈姨娘。”
姨娘两个字她咬的极重。
月蓉连忙颔首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丫鬟冷哼了一声，眼神一扫。
手持柳条的丫鬟便开始在两人身上抽。
月蓉只能护着沈芊。
沈芊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两人抱头也不敢躲闪。
很快两人就被抽的浑身血痕。
丫鬟见差不多了这才说道：“请沈姨娘入府。”
沈芊和月蓉走入偏门后，偏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
光线昏暗了一瞬，这关上的是光明还有自由。
一入侯门深似海。
沈芊看不到半点希望，只有无尽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