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陕道囊括汉中、巴蜀等十三个富庶州府,其繁华程度,丝毫不逊于江南。放眼望去,遍地皆是豪门大户,金玉满堂。
李贞如今已是天下寒士心中的庇护者。还在出发之前,无数封告密信件便送到了雍王府,川陕道官场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见不得光的龌龊勾当,早已一清二楚、
因此,
李贞的王驾抵达,接管州衙次日,他便悍然发动了早已策划好的雷霆一击。
没有所谓的青红皂白!
更不屑于去查问事实真相!
李贞的目标明确而冷酷——
就抓陆德言、宇文信、窦贵那几个朝中老贼在川陕道的亲信党羽!
抓住一个,便往死里打一个!一时间,各州府衙门前,哀嚎遍地,血气冲天。
一份份血淋淋的花名册被快马传遍十三州,张贴于各处城门要道。名册之上,皆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工商大户。
一条死命令触目惊心——
三日之内,缴清所有欠税!胆敢逾期者,直接下狱问罪!
而后,便是毫不留情的抄家抵扣!家产充公!
青幽道的血腥先例犹在眼前,恐惧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川陕道。
短短三日,榜上有名的那些富商巨贾,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连夜奔走,东拼西凑,只为免除一死。
三日期限一到,严信等人带着账房仔细盘点,结果自然也十分令人心惊——
川陕道积欠的税款,高达一千二百万两。而仅仅三天酷烈手段,便已足额收缴了七百万两!
然而,
李贞犹嫌不足,想要继续扩大那份血色名册的范围,打算将那些与豪门世家略微沾亲带故,甚至只是有过些许生意往来的人,也一并打成“豪门党羽”,斩草除根!
到了这步,严信等人就再也坐不住了。
“殿下,不可啊!”
“如今我等已然收效显着,不妨先静观其变,看看其他几位殿下的成绩如何。”
“若是我们已经遥遥领先,便无需再冒此奇险,将整个川陕道逼反,激起民变啊!”
李贞见心腹亲信都在死谏,想着时间还足够,先观望一阵子也罢,于是才暂停施行。
次日,
他又派出密探前往各道。
……
李恪那边,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老套路。
抵达陕东道后,明面上依足了官样文章。几张告示贴出去,将圣上查税的旨意重申一遍。
然后,便只象征性地派了些差役,四下里走动走动,催一催罢了。
那架势,可谓是毫无半分压力。与寻常州府催缴秋粮夏税,几乎没什么两样。
陕东道的那些欠款大户们,平日里便骄横惯了,哪里会将这放在眼里?
在他们眼中,这位安王殿下,素来就是个摆设——
一个只会空谈“无为而治”,实则毫无建树的废物皇子而已!
夺嫡之争已历数年,这位殿下可曾做出过半分像样的成绩?简直是四位皇子之中,最为平庸无能的一个。
因此,
对于安王此番前来查税,他们大多只当成了一个笑话来看。
但过了几天,这些人就笑不出来了——
一些欠税大户的府邸,竟在三更半夜,被蒙面人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
这些蒙面人也不多言,只撂下冷冷一句话:投不投效安王殿下?
“若是愿意投效,往后每年按时奉上些孝敬银子,今日之事,便可作罢。”
“若是不愿……那就耗子尾汁,自己掂量!”
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些胆小的富户,哪里经得住这般恐吓?当即便连连称是,赶紧许诺破财免灾,只求对方速速离去。
亦有一些自恃有些背景、或是平日里胆大包天的豪强,对此嗤之鼻,全然不当回事。
结局自然不出意料,仅仅数日之后,这些桀骜不驯之辈的名字,便赫然出现在了各州府衙门前张贴的告示之上!
罪名更是直截了当——
抗税头子!
随后便是下狱问罪,家产查抄!
这一下,整个陕东道的大小势力,方才如梦初醒!
原来这位看似温吞无害的安王殿下,竟是一条毒蛇!之前种种,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于是乎,李恪的私人账簿之上,每日都有大笔的“孝敬银子”源源不断地汇入。而官府的税收账册,也开始陆续有款项进账。
格桑派人仔细盘点下来,陕东道原本积欠的税款总额,高达九百余万两。不过短短时日,便已收上了三百多万两。
李恪本来就对政绩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此结果,倒也还算满意。
对他这么苟的人来说,已经收功,自然就要观望,于是让格桑派出人手,紧紧盯着其他三个皇子。
……
京畿道,京城繁华深处,一所气派的宅院内。
乌木圆桌旁,挤满了来自各行各业的商户代表。
这些人里,不仅有土生土长的大乾面孔,更夹杂着不少金发碧眼的大食商人,高鼻深目的波斯豪客,以及一些来自高丽的行脚商。
这些年,他们借着京畿道无人严查税款的空子,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次,他们也感觉割肉是不可避免了,即便将庞大的营收分散,但若真要按章纳税,每个铺面少说也得掏出一二百两银子。
一二百两,对于他们平日里流水般的进项而言,或许不算伤筋动骨。但问题是铺子很多,几十个上百个,加起来就是几万两银子了。
硬生生剜下这么一块肉,谁不心疼?
于是,
便有人暗中牵线搭桥,将这些平日里明争暗斗的同行们,悄悄聚在了此地,共商对策。
此时,一个身材微胖,名叫刘宝的酒馆掌柜,率先站出来,大声说:
“诸位,都瞧见了吧?”
“那骏王如今主事咱们京畿道的税务,已经在满城搭建什么‘税彩站’了!”
“说是每个铺面,只要按时足额缴了税款,就能去摸一次彩。若是运气好中了,那彩金,可是所缴税款的两倍!”
“大家伙儿都说说,这事儿,怎么看啊?”
他虽然这样问,但不等旁人接话,又自顾自地冷笑一声说:
“哼!依我看来,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反正是压根儿不信!”
“这明摆着就是骗人的玩意儿!”
“变着法子哄咱们把银子交上去,到时候啊,别说两倍彩金,怕是一文钱的影儿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