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之地以北,北胡王帐。
当探马将幽州那边的最终情报——所谓“失败演习”的真相,一字一句禀报完毕后。
整个大帐陷入了一片死寂。
下一秒,就是一片错愕——
“什么?演习?”
“溃败演习?!”
“怎么听着有些诡异?”
“真的假的?”
“阿史那竟然因为一场演习,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
“阿史那!阙勤!这两个蠢货!”
“简直是奇耻大辱!”
“明明可以一鼓而下,却要疑神疑鬼!”
“……”
北胡众将怎么也无法理解,幽州防军竟然用一场“假溃败”获得了喘息之机?!
要知道,此次出征,叶护可汗已经经营多年,对幽州的疲敌之计,也已经实行了大半年,此时正是瓜熟蒂落的时刻,却偏偏出现了这种意外?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一时间,
营帐内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这时,
一片骂声之中,齐利王子却感到一丝尴尬——
阿史那毕竟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如果因这次贻误战机而被撤换,对自己权威损失很大。下面的人也不容易理解。
同样,他也不敢得罪太师阙勤,那是父汗多年的挚友,生死之交,也不能一味责怪他……
沉吟一会儿,
齐利站出来,双臂一摆,沉声说:
“稍安勿躁!”
“大乾那位骏王,行事素来不合常理,诡谲难测。这所谓的‘溃败演习’,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太师和阿史那将军一时谨慎,未能洞悉其奸计,选择稳妥行事,虽有失察之过,却也并非完全不可理解。”
“毕竟,谁能想到有人会拿自己军队的溃败来演练呢?”
哗……
帐内顿时无声。
北胡一共有三十多路小王,虽然叶护名义上是大汗,但对这些小王,却也不是完全能够控制。
此次失利,又是自己儿子的心腹和自己的太师,这个屁股一定要他自己来擦了。
于是,
叶护可汗缓缓站起,在帐内踱了几步,温言说:
“好了!”
“事已至此,抱怨也无用。”
“李庆的儿子纵有百般诡计,但在绝对力量面前,终究是土鸡瓦狗!”
“我北胡如今控弦百万,天下无敌!只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大乾的锦绣江山,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各位!勿需对此耿耿于怀”
父子两人一唱一和,总算将帐内的喧嚣暂时压了下去。众将虽然心中依旧憋屈,却也不敢再公然质疑。
气氛于是稍稍缓和。
这时,
大将史摩思上前一步,趁机岔开话题,大声说:
“大汗,王子殿下。”
“幽州之事固然可恼,但眼下更棘手的,恐怕还是湟州战线啊。”
“大乾皇帝李庆已然亲临前线,此人用兵如神,号称野战无敌……”
“近日他在外围不断袭扰,我军不堪其烦,攻势顿挫啊……”
“如今战事已陷入胶着,若是一两个月内,湟州方向还无法取得突破,恐怕……此次南下,将无功而返啊!”
李庆……
这个名字一出,帐内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在场的北胡将领,无人不知李庆的威名。那是踩着无数强敌尸骨登顶的马上皇帝,是大乾军神的象征!
哪怕大乾军队整体战力堪忧,但只要有李庆在,任何对手都不敢掉以轻心。
齐利、史摩思这几日也亲自带兵与李庆的部队交过手。虽然只是试探性的接触,但他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可怕。
他们不得不承认——
这个被称为天可汗的李庆,的确是大乾百世一出的人物!要想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李庆,那是谁也没有把握。
气氛消沉之中,
齐利忽然想到一件事,对史摩思沉声说:
“西番次相钦胜不是给李恪去密信了吗?情况究竟如何啊?”
史摩思却摇头一叹:“安王李恪的回信语焉不详,模棱两可,既未答应,也未拒绝……此人,滑头得很呐……”
“哼!”
叶护可汗忽然冷哼一声,接过话题,大声说:
“他这是想坐山观虎斗!”
“只要我们占据绝对上风,他自然会顺水推舟,甚至落井下石。”
“可如果我们迟迟打不开局面,甚至陷入劣势,他必定会龟缩不动,甚至反戈一击!”
嗯嗯!
“大汗英明!”
众人齐声行礼。
“父汗所言极是!”
齐利这时想到了对策,大声说:
“父汗,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能坐等!要尽快在某个方向取得突破,打破僵局!”
“朔州那个李恪,最是惜身,量他也不敢主动出击,不必留太多兵力防备!可将布防在朔州的部分兵力,立刻抽调,分别增援幽州和云州前线!
“集中优势兵力,十日之后,幽州、云州两线同时发动总攻!”
“这一次,不计代价,务必攻破其一!”
嗯……
叶护脸色沧桑,这时站在大帐门口,望着苍茫大地,沉思片刻,沉声说:
“好!”
“传令!调朔州兵力直扑云州、幽州!”
“齐利!你亲自带队!”
“是!父汗!”
齐利躬身领命,接过兵旗。
“大汗英明!”
“大汗英明!”
大帐内外,同时高喊,北胡大军声势再次振作。
……
湟州城外,灵县大堂。
李庆只率五千人驻扎于此。他平生用兵,从来都是数千、数百,但每次都以少胜多,机动如神。
此次来解湟州之围,一番袭扰。已经让北胡和西番倍感头疼,虽未解围,但照此下去,最多两个月,敌军后勤跟不上,又劳而无功,必然撤军。
此时,
端坐大堂,兵部尚书窦贵刚刚说完了各处军情——
河州、朔州方向,风平浪静,北胡主力并未将重心放在那边。
云州前线则有小规模的接触战,双方互有胜负,暂时看不出大的动向。
唯独幽州,情报显得格外诡异。
探子详细禀报了阿史那和阙勤原本准备发动总攻,却在最后关头,被骏王李然一场突如其来的“失败演习”给硬生生搅黄,最终引兵退去。
等等!
李庆有点不解:
“失败演习?”
“什么意思?”
窦贵也是茫然不解,支支吾吾说:“陛下,臣,臣也不清楚啊……”
“说清楚!”
李庆将军报拍在桌上,怒目瞪着探子。
探子于是将那演习的具体细节悉数陈说——
如何模拟溃败,如何全城混乱,又如何在最后关头宣布真相,稳定军心民心等等。
然后是士气大变,将领们重拾信心……又是门客苏建、尤俊达、王君可如何布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