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吐蕃腹地正值盛夏,燥热的风裹挟着沙土扑面而来。
“公子,逻些城到了。”
商队领队勒住骆驼缰绳,脖颈的汗珠顺着古铜色皮肤往下淌。
雕花车厢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身着月白长衫的宋青书探出身来。
他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手中握着一把绘着水墨山水的折扇。
虽然说是中原的打扮,但在西域商队中并不会显得突兀,毕竟这些年往来吐蕃的中原商人也不算少见。
“终于到了。”
宋青书看着眼前又高又厚的城墙,城楼上飘着五颜六色的经幡。
空气中弥漫酥油味和烧香草的烟。
城门下,身着藏袍的牧民,推着铜壶叫卖酥油茶的商贩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老周牵着骆驼走到他身旁,咧嘴笑道:“公子,您第一次来吐蕃,可得小心些。”
“虽说这逻些城看着热闹,可暗处也藏着不少门道。”
宋青书微微点头,折扇轻点:“有劳周大哥提醒。”
“对了,公子。”老周靠近一步,“你倒是凑巧,明日便是大昭寺三年一度的辩经大会。”
“辩经大会?”
老周点点头,继续道:“听说这次辩经大会很隆重,四方高僧都会来争‘智慧胜者’的名号。”
宋青书心中一动,淡淡一笑,“这我得去凑凑热闹了。”
“我先去找个地方安顿,周大哥,改日请你喝酒。”
告别商队后,宋青书摇着折扇穿行在逻些城蜿蜒的街巷间。
几个扎着五彩发绳的孩童追在他身后,好奇地盯着他身上的装扮,叽叽喳喳地模仿着他的中原口音。
街角巷尾,随处可见叩长头的信徒。
他们身着粗布藏袍,额头沾满尘土,三步一叩首,用身体丈量着通往布达拉宫的朝圣之路。
“不愧是信仰之城。”
宋青书只是随便走走,便看到许许多多的狂信徒。
沿街寺庙林立,每一座都极尽奢华。
鎏金的转经筒被千万只手抚摸得锃亮,墙壁上色彩斑斓的唐卡讲述着古老的传说。
香火缭绕间,穿着绛红僧袍的僧人手持念珠鱼贯而入。
铜制香炉里堆满了信徒供奉的银币和青稞,可想而知香火有多鼎盛。
不过宋青书也注意到,街巷里不时闪过些陌生面孔。
有的身披灰布僧袍,行囊上挂着异域佛铃。
有的头戴尖顶毡帽,腰佩弯刀,举止间透着江湖气息。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茶馆,压低声音交谈,显然都是为明日的辩经大会而来。
不多时,宋青书来到城外一处高坡。
这座传说中的圣城远比想象中的要小,纵横不过数里,格局紧凑得如同棋盘。
事实上,绝大多数吐蕃国民都没资格在城内居住的。
他们平常都是居住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过着游牧民族的生活。
也就只有吐蕃国的权贵,以及僧人们才有资格在城内居住。
正当宋青书感慨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
他回头看过去,一辆马车在几名劲装护卫簇拥下缓缓驶来。
车帘被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覆着轻纱的绝美面容。
“福伯,你看那人!”
婉娘突然看到高坡上的宋青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倒是阴魂不散,还尾随我追到这里来了。”
福伯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僵,眼神透露着几分迷茫。
不科学啊,自家小姐的魅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难道是我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小姐,这人莫不是真被你的风采迷了心智,从沙蜃城追到吐蕃?”
“迷了心智?”
婉娘嗤笑出声,轻纱下眉眼弯成嘲讽的弧度,“我都说了,在沙蜃城的时候就只会耍点小手段,不过是想博我多看两眼罢了。”
她漫不经心地抚平裙摆上的褶皱,\"且由他去,我倒要看看,这跳梁小丑能翻出什么浪来。\"
说完放下车帘,马车继续朝着城门驶去。
宋青书收回目光,他自然也察觉到了那道打量的目光。
只是心中有疑惑,这女谁啊,自己有见过她吗,莫名其妙!
……
吐蕃国,王宫大殿。
国王朗杰坚赞如坐针毡,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下方跪坐着的一众大臣大气都不敢出,殿内唯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
他身旁坐着个红衣女子,轻纱覆面,身姿婀娜。
虽然看不清楚样子,但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透着说不出的勾人。
大殿中央,十几个吐蕃侍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嘴角咳着血,痛苦地抽搐。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两男一女,衣着华贵,约莫三十岁上下,浑身散发着凌厉气势。
三人居高临下,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陛下,看来这场胜负是我们天竺胜了。”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朗杰坚赞攥紧了王座扶手,指节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骁勇善战的侍卫,竟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住。
尽管满心不甘,可眼前这惨败的局面明摆着。
他咬咬牙,沉声道:“的确是你们赢了,本赞普甘拜下风。”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受伤侍卫的呻吟声,格外刺耳。
红衣女子轻轻甩了甩衣袖,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陛下,明日辩经大会,我等拭目以待。”
说完,带着身后几人施施然转身,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大殿外。
朗杰坚赞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砰!”
他一把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精致的瓷器瞬间碎成满地残渣。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他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当我吐蕃无人吗?”
“来人!”
朗杰坚赞猛地站起身,王座都跟着晃动了一下,“传大昭寺住持,即刻来见!”
几名侍卫吓得浑身一抖,慌忙应了声“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明日辩经大会,只许胜不许败!”
朗杰坚赞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输了,就让大昭寺的住持抱着经书,从布达拉宫跳下去!”
他重重地坐回王座,胸口还在不停地起伏,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一众大臣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唯有朗杰坚赞愤怒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