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知道,方小莹中午都会把儿子从学校接回家吃饭,他计划着时间,一早驾车从明通来到越州,独自在街边吃过饭后,买了一些水果,也不事先给方小莹打电话,直接来到方小莹的家。
自从拿着“信”找高滇滇哭闹过后,方小莹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结果,她真怕张洁明有个什么,更怕社会上的那些传言成真,成天的想着这件事,这使得她精神变得有些恍惚。此时,她在儿子吃过午饭,上床午睡后,独自坐在客厅,暗自神伤流泪。
听到门铃声,方小莹打起精神,一边应着声,一边走进盥洗室,用毛巾擦了擦眼泪,开了门。
“嫂子,我来看看你和小亮。”门一开,杨波对方小莹说道。
“好,好,快进屋里来。”方小莹说着话,把杨波引进客厅。
杨波的到来,让方小莹既意外又心存感激,自张洁明离开她后,家里便日渐冷清,再也没有了门庭若市,热闹的景象,那些从前有意无意都会在路上与她偶遇,并都会甜甜的叫她嫂子的人,似乎都跟随张洁明死去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的一切,使她看清了人世间的无情和冷暖,看清了那些平日里对她和张洁明阿谀奉承的人,看上的并不是她和张洁明的人,而是张洁明身上的权力,现在杨波的到来,多少使她感觉到了一丝慰藉和温暖。
进到客厅,杨波再也没见到张洁明在世时客厅里摆放着的一些似永不会枯萎,不会死的名贵花草,也不见茶几上有琳琅满目的名贵水果,一切都比杨波想想的要冷清凄凉。
方小莹一边热情的招呼杨波坐下,一边给儿子的卧室门轻轻关上,接着给杨波倒茶,热心的问杨波吃饭了没,要给杨波去热饭菜。
杨波轻轻放下提在手上的水果,还是惯性似的略显拘束的在沙发边坐下。看着已不再是衣着端庄得体,靓丽温贤高贵,尽显憔悴邋遢的方小莹,接着又起身微微的欠了欠身,目光散漫的望向方小莹刚给儿子关上的门,脸上强露笑意,小声道:“嫂子,你坐,我吃过了。”
“唉!你看这个家,洁明一走,就不像个家了。”方小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沙发上凌乱的放着的一些衣物,在杨波身边坐下,黯然神伤的轻声说道。
“嫂子,你要想开点,要注意身体。看你瘦得都变了样,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小亮,也要坚强起来。”杨波不知怎么来安慰方小莹。
“他就这么忍心,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么走了,没给我们留下一句话……”方小莹哽咽起来。
“事发突然,我们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也不愿这样,你要想得开。”
“要是生个病,什么的,走了,我还想得开,他的心脏一直都好,多少次体检都没检出什么,他只是工作压力大,精神上有点问题,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嫂子你就不要多想了,公安和医院出的结论,是没什么问题的。都过去了,你要振作起来,把小亮培养成人,这才是对张副市长最好的怀念,小亮不是高三了吗?只有半年多就要高考了,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要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到他身上,你如不打起精神,不能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会影响到小亮的学习和高考的。”
“我不想去想,可这事由不得我不去想,特别是在洁明的遗物中见到这封信后,我更是再也放不下,成天的想着,我总觉得洁明可能就是被这信害的,来,给你看看……”方小莹说着话,蹲到茶几前,从茶几下的一个小铁盒拿出了那封信,从信封里抽出信递到了杨波手里。
在杨波“认真”的看着信时,方小莹又坐回到沙发上,接着道:“这是我在家里,洁明的书房里发现的,你跟了洁明这么几年,你是了解他的,寄到他单位的信件他是从不带回家的,唯有这封,他怎么会带回家,怎么还一直留着呢?”
“嫂子,你想多了。过去几年,在我给张副市长当秘书时,这种类似的信,我不知看过多少封,有匿名的,有具名的,有从农村寄来的,有从城镇街道寄来的,有从厂矿学校,有从机关事业单位寄来的,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这些信一般我拆开看过后,都不给张副市长报,直接转给想关职能部门,最后落实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的就不值得去落实。像这封针对张副市长,带有威胁恐吓的信件,就更是不值处理了。你就不要管,当没有发现它,给它撕了丢了,不要再想它了。”杨波“看完信”轻轻笑了笑快速的说道。
“不,不,小杨,我太了解他了,这不是一般的信件,他是放不下呀!才带回家来。”方小莹有点急了。
“有什么放不下的,嫂子,你想多了。落的日期来看,那时我还在张副身边,按理这种信他是看不到的,应是我先拆开看的,可能当时收发室的人遇到他,直接给了他,有点巧合,他随便看过后放进衣兜,无意中带回了家,就随意的丢在家里了,他可能就从没把它当回事,是你想多了。”
“不,不,小杨,没那么简单。你回想一下,在洁明收到这封信前,他是个什么精神状态,收到后又变成个什么状态。以前他是有轻度的抑郁症,但自收到这信后,他的抑郁症就日益加重了,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写信的这个陈娇娇真的毒,她似乎事先知道洁明看过这信后,会加重病情,但她还有意在信上说‘但愿洁明不要加重病情’什么的。你不知道,这说来话长,当年洁明在益宁当县长时,就发生过一起影响很大的‘陈娇娇事件’,自看到这封信后,我就一直再想,洁明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个肇事后逃逸的驾驶员呢?”
“嫂子,这怎么可能,张副市长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我也曾听人说过益宁的‘陈娇娇事件’,引发‘陈娇娇事件’是一起极其恶劣的交通事故,驾驶员怎么可能是张副市长呢?如你老想着这个事,觉得有关联,那我认为,这也是因张副市长当年主政益宁,这个陈娇娇及她的家人自认为张副市长没有处理好她家的事,而怀恨在心,才写这无聊的信,别的真没有再合理的解释和理由了。”
“但愿是这样,我也真希望这只是一封无聊的信,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总是放不下。一个多月前,在发现这封信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去找我姑夫,给他看过信……”
“刘书记看过了,那他怎么说?”杨波故作惊讶的插话问道。
“他看过后,也是跟你一样,说这是无聊的信件,叫我不要在意,后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答应帮我了解清情况。我的想法是,现在洁明人不在了,也用不着去考虑洁明的哀荣,一是一的,实事求是的把情况查清,如洁明真是那个撞了陈娇娇的人,那我要代洁明去她家,该给人家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一定要求得人家谅解,这样洁明在九泉下才不再有抑郁,那怕因这个事扯出洁明还有其它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怕,不再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只求一个安心。如确定了这只是无聊的信,那我也要见一见这个写信的人,要她向我代洁明道歉,这我才放得下心。”
杨波听到这里,开口问道:“那刘书记调查了吗?给你答复了吗?”
“他当时答应给我答复,但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也催了他几次,每一次他都只是安慰我,叫我以大局为重,说这不只是洁明一个人的事,更不只是我们一家人的事,都是叫我等,我想这个事不复杂,只要找到写信人,应是很快查清的,他越是拖,越是叫我等,我越心里越是不安,越是着急。昨天早上我又去找他,他还是劝我,我看他就不想帮我,有意要把这个事压着,情急之下,就和他吵了起来,后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拿着信上楼去找高书记,要市委给我一个答复。”
“嫂子,不是我说你,你冲动了,你怎么不想想呢?不管怎么说,刘书记是你姑夫,他再怎么着也是帮着你,帮着张副市长的,他怎么做都是为你和张副市长着想的,他绝不会胳膊肘往外拐,他让你等,你就等几天嘛!何必要把这个事捅到高书记那里呢?你这不是给刘书记难堪嘛!”
“我是有点冲动,但他的想法和我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他要的是大局,是越州的形象,是洁明的哀荣,我要的是只求心安,我去找高书记,就是怕他因我们是亲戚,反而帮我的倒忙,让我和洁明永不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