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老师，他怎么进去那么长时间啊？”本以为庄清云被宣召入殿，就算被骂一顿也用不了太多时间。在府里等了他近两个时辰，还不见他来找自己。李为善一个时辰前赶到了宫城门口。没想到，自他进去算来，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
天元神君依旧淡然儒雅的风度，虽然看得令人放心，古琴月毕竟没有经历过朝堂政事，此时心里自然无数念头，脸色也已经没有前面看到庄清云时候的腼腆羞红，转而因为忧虑而黯淡。
“小姑娘，别担心。要砍他脑袋的话，说不了那么许久。进宫，宣旨，就拉出来了。你放心吧，没事的。”李光的话虽然是说给李为善和古琴月听的，他自己也忍不住往内宫方向看了几眼。
“天元神君接旨，着立即觐见。”一个内侍官连奔带跑出来，看到袁乘风就在宫城门口，神色一松。“大人，召您进去议事。我还想差人去礼部，自己往您宗门去寻呢。您在这就太好了。”
宫里的事，不说不问。
“墨奇，你叫清云的侍卫过来，护送古小姐和九殿下先回府。”
“不用麻烦了。我送他们回去。道宗本就在里面，你再进去看着，我也就放心了。还有公务呢，我就先走了。”李光猜到这个时候叫袁乘风进去，人没事是肯定的，多半还有其他事要谈。与其大家都在这里焦急，不如先带他们回去。在家里，多少安心点。
“去吧。没事的。”看到古琴月求救般的眼神，袁乘风也不免开口安慰。
“老师，万一有什么事，你一定第一时间来找我啊。”李为善先说想和袁乘风一起觐见，又说要等他出来才放心，都被李光劝下。
看到袁乘风入殿，示意他免礼，天尊立即换了话题，“其他的事就说到这。乘风也到了，现在议一议处罚他的事。”
前面议事还说得好好的，本来以为对庄清云就是一顿训斥，接下来该干嘛干嘛。天尊突然又问大家怎么罚他。袁乘风刚刚进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自然不用开口。梁子房必然是早和天尊有了默契，现在球就在李道宗脚下，尴尬得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天尊心里在笑，表面上半点没客气。也不想太为难李道宗，于是提高了音量假装生气，“先关起来再说。禁闭！也不能去你们营里，太敷衍了。去大理寺。你们三个，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是他座师，一个是他的主官。我现在把他交给你们。好好的，一个个轮流去给他上课。让他知道国法礼法。有心做事，朕一直取他这一点。但就能没有章程，凡事乱来吗？这个处罚下旨明诏，交给政事堂记档。还要降两级，新的任命以后再说。”
袁乘风猜到降级任命估计是前面自己没听到部分的延续，或者说是他新任务的开始。微微欠身作礼，表示接旨。李道宗自然能想到天尊的用意，只是关于这个禁闭，不知道如何通知政事堂出文。按理说禁闭是军队内部的惩戒，天尊却又说要把他关在大理寺。
关键还有一个问题，自己是他的主官，一会去知会政事堂的又必是自己，所以还不得不问个明白， “臣遵旨。他出狱后，臣一定对他严加管教。只是不知道要关他多久。请陛下明示，臣可以关照政事堂行文。”
“什么叫出狱？朕不是说了嘛，是禁闭。你是他的主官，训诫他，还需要挑日子吗？每天都要给他上课，你们三个轮流去。还有，道宗啊，我也要说你几句。他目无法纪的毛病就是你惯出来的。什么叫多久？为善的册封典礼在什么时候？他就是不务正业而被罚的。为善是他主君，他天君友的职务是谁撤了？加冕仪式都想不参加？还想偷懒，想混？你现在也是越来越糊涂了。”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不说，还得了糊涂二字的评价，虽然天尊只是拿自己说事，李道宗心中还是不免郁闷。
定了定心又想，行文就写交由李道宗在大理寺禁闭管教吧，连时间都省了的好。想到，天尊这段正话反说翻云覆雨的手段的确高明，自己就算为庄清云挡枪也是值得，心中又不觉莞尔。
二十天后，大理寺。
“免去希夷真人庄清云晋国天君府，天君友职位。降两级，改任尚辇奉御，三日后入宫伺驾。钦此。”
庄清云谢恩接旨，还没站稳身子，李为善就点着香薰往他身上扑。“也亏得是你，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快走快走。”
他还没说话，怀清就先问出了口，“哥，尚辇奉御是个什么官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来时，我问了黄总管。尚辇是个古官名。父皇特意启用，算是司乘的副手。不过加了奉御二字，似乎是专职为父皇司乘的吧。”
“哈哈，你这官是越做越回去了。前些日子大小还是个管实事的京兆府少尹，现在变成修车御马的了。哈哈。”
“你还想说，再下去就要做内侍官，长留宫中了是吧。”庄清云把头伸到两人中间，低声说了一句后，径直就往外走。搞得怀清一脸羞红狠狠地跺了一下地，李为善一边追他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出了大理寺，意外地没有见到任何来接自己的人。就连墨奇墨缘，和饱受相思之苦的古琴月也没来。
“你别找了。是我让所有人都去天君府等你的。我叫了一席御宴，晚上在我府里为你洗尘。”李为善才和自己分开了几个月，成熟的语气就变得有点让庄清云陌生而惊讶。当然，这不全是坏事。
“你怎么不进去？”
到了晋国天君府门口，怀清就叫李为善的车辇卫队送她回府。
“她是前面看到你那个大美人夫人，心里难受了吧。”
想回嘴，又觉得越描越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怀清公主的脸就越发红了起来。
“前脚从大理寺被放出来，后脚就到为善家蹭饭。我都没什么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我们是朋友，都是自己人。走，一起。”庄清云当着怀清的面叫李为善的名字，先是惊了她一下，又被他的率真感动，也不说话。下车跟着他们也往里进，只是脸还是绯红。
“殿下，你叫李光李参军了没有？难得一席御宴，被他知道你以我的名义请吃饭，不叫他的话，又要和我闹。说实话，他算得上是我半个师父。”
“就怀清在，也没外人，你还叫我名字。李参军那里我早想到了。他已经来了，不过李道宗公务没来。”
“你到底叫了多少人啊？”
天君府里的洞府他给自己还留着，换了身衣服，庄清云来到宴客厅时候才知道，李为善真的叫了很多人。
向师父行礼，和李光打闹，与昊元师伯敷衍，礼敬七位师兄水酒，受墨奇时均越的礼拜，拦着应天不让他行规矩，大方地叫怀清一起欢笑，搂着李为善击节高歌。
看似他在人群里热闹得忘乎所以，此时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人。
她就在一旁，因为陌生而少语，好像端庄其实拘束。
她看着他熟悉而陌生，他看着她愧疚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