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希希像是盼着归巢的小鸟，飞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苏晚看着张婶收拾好了餐桌，餐桌上一眨眼就只剩下了她和顾回舟两个人。
苏晚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是决定跟顾回舟讨论一下希希以后的生活问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叶曦结婚。”
苏晚直接开口问道。
他们离婚之后，顾回舟一定会再婚，而再婚的人选，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是叶曦。
顾回舟没有正面回答苏晚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苏晚另一个问题。
“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提起叶曦？”
这个跟叶曦和顾老爷子有关的问题，在过去的八年里，顾回舟已经一遍又一遍地问过了。
以前的苏晚在日记里写道：我从来都不清楚什么叶曦，也没参与过当初的事情，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我？
“我说了，你就信吗？”苏晚面无表情地问他。
“我信，苏晚，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只要你说，我就信。”
苏晚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也会是我最后一次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嫁给你之前，并不知道叶曦的存在，我只知道你之前有过一段恋情，后来分手了。”
“而你父亲在结婚前告诉我的是，你的前女友，贪图财产，向你父亲索要了一大笔钱之后，承诺会跟你分手，然后远赴国外生活。”
“他告诉我，你的上一段恋情已经结束了，婚后，你会好好跟我过日子的。”
“而叶曦这个名字，是在她回国来找你之后，我才知道的。”
“在你我婚前，你们发生过什么，顾家跟她发生过什么，我一无所知。”
“从头到尾，我跟你的前女友，没有任何关系。”
“听明白了吗？”
苏晚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话音落下之后，餐桌上一片寂静。
“我知道了。”过了良久，顾回舟才重新开口说道。
“那我爸他——”
“妈妈！我的颜料呢！”
顾回舟还想问些什么，就被希希尖叫着打断了。
希希从楼上飞奔下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担忧的张婶。
他刚刚满心欢喜地想要回房继续涂抹颜料，却发现自己刚刚摆弄的颜料水粉全都不见了。希希跑去问张婶，得知是妈妈让张婶把颜料收走的。
“你为什么要丢掉我的颜料！”
希希气得面色涨红，愤怒的质问道。
“是我让张婶丢掉的，”苏晚看着希希涨红的脸色，怕他呼吸不畅，赶紧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一边耐心解释道：“那些颜料粉尘和气味都太重了，玩得久了希希会咳嗽难受的。”
“以后这些颜料不可以再动了，希希要是想玩，妈妈给希希准备一些植物的水粉颜料好不好？”
可希希却态度激动，一把推翻了苏晚递过来的水杯。
玻璃杯子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苏晚衣服上也洇出了大片水渍。
“顾子希！”
顾回舟严厉地喊他：“你在干什么？跟妈妈道歉！”
顾回舟一向重视对儿子的教育，希希当面顶撞长辈，这让他很是生气。
“我不！”希希倔强地昂着头，不肯低头认错。
“没事的，”苏晚制止了顾回舟的斥责，接过张婶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就赶紧起身走到希希身边，蹲下身子平视着他。
“希希，你喜欢玩那些颜料妈妈很理解，妈妈虽然让张婶把那些化学颜料收起来了，但不是也在原来的地方给你摆好了植物提炼的安全水粉了吗？”
“那些颜料很呛人的，希希忘了，以前第一次玩的时候，希希被呛得一直流眼泪，后来还过敏了，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希希不记得了？”
“再说了，外面希希这么厉害，用什么颜料都没有区别的，画出来的画一样好看，对不对！”
希希的鼻子天生比较敏感，气味比较重或者化学元素含量高的东西会引发他的过敏现象，因此从小到大，苏晚都严格控制他的玩具质量，就是怕他会因为呼吸不畅而引发哮喘。
如果是平日里，被苏晚这么一哄，希希也就消气了。
但这几天，家里没有人管着他，叶曦又什么都顺着他来，希希自由惯了，突然被苏晚这么一插手，小孩子就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
叶曦阿姨曾经说的话又萦绕在希希耳边：“希希的妈妈管得也太严格了，害得我们希希连这么好玩的玩具都没有玩过。以后有叶曦阿姨在，希希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我不！我就要原来的颜料！”希希拂开苏晚的手。
“妈妈拿来的那些破颜料一点都不好看！”
植物提炼的颜料颜色相对来说比较单一，颜色种类没有工业制作出来的原料色彩繁多。
“妈妈一来，希希就什么玩具都不能玩了！”
“我讨厌妈妈！”
“我最讨厌妈妈了！”
希希哭得声嘶力竭，顾回舟被他对苏晚的态度惹恼了，似乎是生气地训斥了他几句。
希希更加委屈，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苏晚赶紧拦着，又想去哄哄他，可希希十分抗拒，根本不想让苏晚接触他。
最后折腾了半天，希希被张婶带回房间里去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一会儿就好了，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顾回舟难得安慰道。
苏晚心里堵得慌，但还是提起精神道：“这就是我刚才想要跟你说的问题，希希体质特殊，很多事情都要注意。”
苏晚觉得心累，叹了口气：“一些饮食和生活上的注意事项，回头我整理好了发给你。”
顾回舟点点头：“好。”
离开半山别墅后，苏晚把车停在路边，靠在驾驶座上用双手捂住了脸。
今天希希这样说她，苏晚其实很难过。
即便知道这只是小孩子一时的气话，但那些尖利的话语还是像根针一样扎进了苏晚心里。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裴廷玉的短信。
裴廷玉：今晚回来一趟。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
苏晚用力搓了搓脸，尽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重新查看了放在副驾驶上的文件袋。
签好了苏晚和顾回舟名字的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里面。
该来的总是要来，反正已经签好字了，裴家再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呢？
她再也不会被所谓的生育之恩绑架了。
这种只会折磨自己的亲生家庭，难道还有什么维系下去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