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打开桌上的一台新收音机。
这台新收音机内置的芯片能够抑制多径噪音和频段串扰，配合无线电协会的大型天线，几乎能接收纽约市能够听到的一切广播频段。
除了大众常见的电台节目以外，老乔偶尔会听到一些意义不明的电台。
有的听起来像某种有规律噪音，但仔细一听又不是。
有的听起来“滴滴嘟嘟”的很清晰，这种通常是非法私人电台发出的摩尔斯电码，把解码后的字母拼起来就能看到内容。
上次老乔在某个私人电台的摩斯密码里解码出了“法克唐纳德·川普”的内容，最近则变成了“法克伪人”。
这种私人电台大多没有向Fcc申请广播许可证，也就是一些闲的没事儿的爱好者整活，如果被查到免不了要吃罚款甚至坐牢。
有些人就是这样，宁愿不活，不能没活。
老乔扭动收音机的旋钮，在茫茫的雪花音中寻找着前两天他听到的一个「美妙电台」。
这个美妙电台从频率到内容，都很“美妙”。
它的频率头天可能是Fm106.5，第二天就变成了Fm106.7，这对于熟悉广播电台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经过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审查批准的广播电台通常会固定在某个频率，这既是为了避免和其它电台频率产生冲突，也是为了让听众更容易记住频率，提高收听率。
但美妙电台不同，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什么手段，它的电台频率总是在Fm87.8–108 mhz的范围内任意切换，第二天还想听的话就得重新找它的频率，相当磨人。
从这点来看，它很可能是一个非法私人电台，这种一天一个新频率的狂妄引起了Fcc和不少无线电爱好者的注意，于是大家都像寻宝一样挖掘着关于它的信息。
此外，它的内容确实很美妙。
凌晨一点，当无线电爱好者在茫茫的频率之中找到了“美妙电台”后，就会听到一段极其优美的音乐。
老乔原本也是一名音乐爱好者，当他听说了这个“美妙电台”之后，也在每天凌晨一点加入到搜索“美妙电台”的大军之中。
昨天晚上，他第一次听到了美妙电台的美妙音乐。
那段音乐用的是某种电子合成乐器，音色听起来类似于管风琴，整体的听感总让老乔想起巴赫的赋格曲，两条旋律互相追逐，每个乐符之间似乎都有一种神圣的、数学的联系。
听着听着，老乔竟然哭了。
动人的旋律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去世已久的母亲，又从万物复苏一直联想到耶稣降临......一切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都从耳膜涌入大脑。
老乔没有碰过毒品，但如果硬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听到这段音乐的感觉也许和嗑药大差不差。
第一次听完后，老乔立刻意识到这种成瘾的感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有了戒备心。
只是没想到自己低估了这种“电台瘾”。
今天一到时间，又抓心挠肝地想收听那段美妙的音乐。
他先是拿出手机看了看“电报群”，不少人正在群里兴奋地讨论刚刷新的美妙电台。
“今天在Fm 93.3，快去听！”
“该死，我这儿收不到。今天播的什么内容？”
“还是音乐，很棒！”
“就这？没意思......”
“不不，据说一点半的时候会邀请某个知名脱口秀嘉宾坐镇！”
“假的吧，哪个名人敢上这种非法电台？”
“管他真的假的，总之半个小时后见真章，等着瞧吧。”
......
老乔放下手机，把收音机上的频率调到Fm93.3，然后戴上耳机身体后靠，双脚搭在桌上。
为了享受美妙的音乐，老乔甚至带来了自己昂贵的静电耳机，以及配套的高压放大器。
用这玩意听广播，怎么看也是大炮打蚊子，但老乔好的就是这口，满心期待地调大音量。
随着音量调大，他听到了一段长笛音色的旋律。
就在老乔即将闭上双眼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丝刺耳的杂音。
他猛然睁开双眼，摘下耳机。
老乔用的这套顶级耳机各个方面都非常优秀，甚至能听出交响乐中单个小提琴的擦弦细节，戴上耳机就像置身现场。
但他刚才听到的噪音，既不是无线电波本身的底噪，也不像是耳机制造出来的动静。
老乔心头一紧，扭头看了看身后。
白色的隔音门巍然不动，墙上铺满了吸音用的尖刺状海绵片。
除了自己以外，这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才对。
为了稳妥起见，老乔站起来走向隔音门，摸了摸门锁。
确认一切没问题，他又回到了桌前。
正要坐下，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
老乔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上司。
“奇了怪了，怎么在凌晨一点给我打电话？”
犹豫片刻，老乔按下接听键。
“乔，夜班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
听筒里传来关切的声音。
“一切都好，没什么问题。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上司顿了顿，“一会儿有客户要来用我们的电台，你给他们弄一下。”
听到这话，老乔愣住了。
无线电协会的确实有电台，但一般只能在紧急情况下使用。
比如发生地震海啸之类的天灾之时，在没有电台可用的情况下，才可能有其它媒体或者政府机构前来借用无线电协会的电台
说到底这里就是一个备用的紧急广播中心，平时绝对用不到，更没有什么客户。
“客户？谁？”
老乔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警觉起来。
“这个你不用管，一会儿照做就行了。”
上司坚持道。
“不，先生，”老乔立刻反驳，“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我必须问清楚。”
广播大楼是一座城市的喉舌，紧急状态下往往是最重要的舆论宣传阵地，如果有人利用这里明目张胆宣传错误信息，后果不堪设想。
老乔的工作看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值夜，实际上却有不能退缩的原则。
沉默一会儿，上司终于开口道：
“行，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上司便匆忙挂掉电话。
“什么叫‘我知道了’？神经病。”
老乔念叨着放下手机，坐了下来。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会被上司报复，有些后悔。
“算了，说都说了，没办法。”
老乔摇了摇头，戴上耳机。
在美妙的音乐中，他缓缓闭上双眼。
但这时，他感觉有点不舒服。
耳机夹得有点紧。
起初他以为是耳机的头梁没有设置好，正想伸手摘下耳机，却感到耳机越来越紧。
老乔慌忙睁眼，抬手想摘下耳机。
然而在手即将碰到耳机的瞬间，
他听到了一声异响。
“喀......”
头骨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