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可是皇室中最尊贵的人，给她送请帖，才算得上是礼数周全。
“可是……” 莉莉特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
“皇后陛下自从一年前皇太子过世，就再也没出过门了。我们这样送请帖，真的好吗？”
奥利维娅摆了摆手，语气轻松：“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其他贵族不也都照送不误吗？”
她顿了顿，解释道：“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形式，表明‘我们没忘了皇后，还尊敬着她’。”
“说白了，就算帖子送到了，皇后陛下本人大概看都不会看，底下人就处理了。”
奥利维娅看着莉莉特：“关键是‘送了’这个动作，让人知道我们没有怠慢皇室。”
莉莉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用心写好的十五张请帖终于完成。
每一封都用精致的信封装好，交由仆人分别送了出去。
几天后，茶会当天。
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宅邸从一大早就喧闹起来。
这座公爵府邸已有数年未曾迎来主人常住帝都，仆人们也因此清闲了好些年。
平日里不过是打扫庭院，修剪花草。
看着他们悠闲度日，别家府邸的仆人没少投来羡慕的目光，说他们“运气真好”。
“确实，我自己也觉得挺走运的。”
仆人们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多少觉得日子有些单调乏味。
所以，为客人们筹备一场盛大的茶会，简直成了他们眼里最刺激的事情！
仆人们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地开始了准备工作。
“把桌子搬到花园里去！对，排整齐，一点都不能歪！”
“铺上新买的桌布！中间放花瓶，插上园子里开得最艳的花！”
作为“花之都市”，鲜花在帝都拥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它们如同宝石，是财富、美丽与优雅的象征。
因此，整个茶会场地都被鲜花装点得如梦似幻。莉莉特自然也不例外。
她穿上了一袭浅蓝色的长裙，裙身上点缀着细碎的花形宝石，闪耀着精致的光芒。
精心编好的发辫一侧，别着一朵经过特殊处理、不易枯萎的蓝色鲜花。
这和北地那些用厚重毛皮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服截然不同。
帝都的礼服更多地使用花朵作为装饰，线条轻盈流畅，大胆地露出脖颈和双肩，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看到莉莉特这身打扮，一向神情冷峻的奥利维娅，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真漂亮。”
莉莉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轻轻抚过露出的脖颈。
“我也很喜欢这件。就是……比起在北方的裙子，这件露得多了点，有点害羞。”
奥利维娅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帝都那些女人穿得比这还大胆呢。你这身算很保守了。”
她心里暗想：当然，要是劳伦西奥看到这身打扮，脸色肯定好看不了。
不过，她才不在乎儿子的想法。
奥利维娅的眼睛温柔地眯起：“下次试试更大胆的款式。年轻姑娘家，什么都该试试才对。”
听祖母这么说，莉莉特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我会的！”
“对了。”
莉莉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样东西，又走回奥利维娅面前。
与莉莉特不同，奥利维娅身上穿的是从北部带来的传统礼服，更显稳重。
对于一位上了年纪的贵妇而言，比起追逐帝都转瞬即逝的流行，展现北地的古典与端庄更为合宜。
奥利维娅雪白的发间也插着一朵蓝色的花。
莉莉特递出手中的东西：“祖母，您也戴一朵吧。”
那是一朵一模一样的蓝花，正好和莉莉特头上的配成一对。
奥利维娅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随即轻笑起来：“我这把年纪，还能在头上戴花……托孙女的福，真是难得的体验。”
比其他人先到的格朗德男爵夫人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道：
“哎呀，祖孙俩戴一样的花，真可爱！一看就知道你们关系多好。”
奥利维娅听了，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不多时，宾客们陆陆续续抵达了。
对于从未离开过北地的莉莉特来说，放眼望去，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
但有和这些贵族都相熟的格朗德男爵夫人在一旁引荐，还有虽然多年未见、但情谊仍在的奥利维娅坐镇，莉莉特一点也不觉得胆怯。
她露出明亮的笑容，大方地问候：“初次见面，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那些听说茶会在温泽艾斯公爵家举办而略带紧张的贵妇们，见到莉莉特本人后，眼神很快就柔和下来。
“哎呀，都说温泽艾斯家的小公女与众不同，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娇小温顺，真招人疼。”
心里的紧张感也一扫而空。
“能受邀参加这么难得的茶会，真是我们的荣幸，小公女。”
“您刚来帝都，还习惯吗？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尽管说。”
“这身礼服真好看，是在哪里定做的？头上的花也好别致！”
原本莉莉特还担心南北方的文化差异太大，会和大家聊不来。
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她和贵妇们相谈甚欢，气氛融洽。
看到孙女应对自如，奥利维娅眼中满是欣慰。
曾几何时，主持这一切、撑起家族门面的总是她。
但现在，这份责任已经交到了莉莉特手上。今天的主角是莉莉特。
奥利维娅悠然地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有个能干的继承人，真好。”
但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位不速之客，在一大群侍从的簇拥下，大步走进了花园。
她乌木般的黑发高高盘起。
她看向瞪大了眼睛的莉莉特，细长的眼尾轻轻一勾，笑容妩媚又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抱歉，我好像来晚了点呢。”
话音刚落，在座的贵妇们仿佛被按了开关，齐刷刷地站起身，恭敬地屈膝行礼。
奥利维娅也站了起来，凑到莉莉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是贝罗妮卡皇妃殿下。”
“……！”
莉莉特猛地瞪圆了眼睛。
贝罗妮卡皇妃！
皇帝身边有一后四妃，还有数不清的后宫佳丽。
而这位贝罗妮卡，正是皇帝目前最宠爱的女人，也是最有望成为未来皇太后的二皇子生母！
连远在北地的莉莉特都听过她的名字。
正因如此，莉莉特才更加震惊。
“她怎么会来这里？”
莉莉特非常确定，自己根本没给她送请帖！
贝罗妮卡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
“温泽艾斯小公女不是给皇后陛下送了请帖吗？皇后陛下身体不适，来不了，所以就由我代劳了。”
这话听在懂行的人耳朵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贝罗妮卡和皇后是死对头？她怎么可能“代劳”？
但莉莉特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悄悄提起裙摆，向贝罗妮卡行了一礼，姿态无可挑剔。
“向尊贵的皇妃殿下问安。我是莉莉特·冯·温泽艾斯。”
旁边的奥利维娅也随之低头行礼。
贝罗妮卡那双勾人的眼睛弯了起来，笑意更深。
“请帖上写的是莉莉特的名字，我还好奇了一下。现在亲眼见到，总算明白了。”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奥利维娅，“你把孙女教得很好啊，奥利维娅。”
奥利维娅脸上挂着标准的社交微笑：“您过奖了。”
莉莉特微微红了脸，低头致意。
贝罗妮卡打量着这样的莉莉特，嘴角翘起：“这就是那位据说被冰块似的温泽艾斯公爵视若珍宝的独生女啊。”
她伸出保养极好的手，轻轻抚过莉莉特的脸颊。
“真是个小美人。”
莉莉特迎上她的目光，直视着那双带着挑逗意味的细长眼睛。
眼底深处，是墨一样浓稠的漆黑瞳仁，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明明对方在笑，莉莉特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好像被冰冷的蛇悄悄缠住了。
过了一会儿，贝罗妮卡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惑：
“今天的茶会，我可是很期待呢。”
贝罗妮卡确实没有公然为难谁，她笑容满面，举止得体。
但在场的贵妇们却一个个噤若寒蝉，空气始终紧绷得像要断裂的弦。
莉莉特努力想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却完全是徒劳。
她最终只能在心里无奈承认：“在帝都的第一场茶会……搞砸了。”
贝罗妮卡可不管莉莉特的心情，反而轻笑了一声。
“偶尔跟这些不常接触的人一起玩玩，也挺有意思的。”
她像猫一样，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坐立不安的贵妇们，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是带着几分嘲弄的优雅。
然后，她又一次伸手抚摸莉莉特的脸颊，语气像是逗弄小宠物：
“今天很开心哦。下次再见吧，小公女。”
‘我才不想再见到你！’
这句话差点就冲口而出，莉莉特硬生生把它咽了回去。
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对皇妃失礼。
她脸上挤出贵族式的标准微笑，眼神平静，只有嘴角微微上扬，提起裙摆行礼：
“能与殿下共度时光，是我的荣幸。恭送皇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