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大理寺的大门悄然洞开。
谢文勒住躁动的马,望向了身后囚车。
此时囚车里的姜灵正倚着铁栏假寐,腕间的牛筋绳刻意缠了三道——这是谢文亲手打的活结,稍用力便能挣脱。
而且此时能坐在囚车上也是谢文给她的优待,嘴上说的是姜灵是主犯,要关进牢笼里避免她逃脱,但实际上却也是另外的体贴。
后头的王二麻子、陈嫂子等人就没这么好命了,如今戴着镣铐,人是在寒风中走了一路。
事关重大,所有碰过太学监生吃食的人员,如今都被带到了大理寺。
就连后厨的泔水,都被大理寺的差役一并带回。
此时王二麻子想起那惊人一幕,如今还心有余悸。
他原本还在酣睡,突然就被几个差役踹开门带走,等知道太学里监生们中毒腹泻的事情,他还想为自己辩证几句。
“冤枉啊大人!”
王二麻子突然扑跪在地,额头撞得青石板发出闷响。
“大人,这些菌子我们都验过三遍……”
“我也尝了那菌子,不可能有毒的呀!”
只是那差役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是一脚踹在王二麻子腿上。
“聒噪!”
“验个屁!”
“人证物证俱在!把这些人都给我带走!”
都说生不入官门,谁晓得好好的做个菜,竟会把自己送到了大理寺!
看着眼下的场景,王二麻子是猛地打了个摆子。
后头的刘二,早就骇然。
一路走来,他是一边儿落汗、一边儿发颤。明明是青壮年,应该比王二麻子身子骨更硬朗的,但从国子监走到大理寺才几条街的功夫,刘二的脸已经是白到不能再白。
“莫怕!”
“大人们肯定会还咱们一个公道的!”
认下刘二这么些天,王二麻子是真心把他当做了自家人,此时见他这样,只以为他是年纪小不知事儿,所以才会被眼前的场景吓到。
“明明是锅锅都检查过的,不该有问题才是!”
“定是弄错了些什么,只要、只要咱们好生交代,大人们肯定能还咱们一个公道!”
虽然说这话时,王二麻子也是心头打颤。
这进了大理寺,真有那么容易出去的吗?
但眼下除了说些安慰人的话,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看着远处姜灵被那位以铁面着名的大理寺少卿带进别处,王二麻子也是心上着急。
这灵娘子看着如此娇滴滴,哪里受得住大理寺的酷刑?
【这可怎好!】
王二麻子那时就在当场,知道姜灵是每锅都仔细检查了,确认全部炒熟才放菌子出锅的。
怎么会就这样出了大事儿!
【这可怎好啊这!!】
“都押进地字牢房!”
“姜灵由我亲自押进重犯牢房!”
谢文翻身下马给出了这样的指令。
只是,同王二麻子以为的姜灵是被拉到别处严刑拷打不同,才进了所谓的“重犯牢房”,谢文就出手解开了姜灵腕间的牛筋绳。
“铃……”
话才开口,谢文就赶紧收了后面的“儿”字。
如今虽然是在他的地盘,但圣人脚下,哪里没有圣人的耳目。
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姜铃同他的亲昵,恐怕是要生大麻烦的。
所以谢文赶紧收了后头的话,只转换了语气,说了句:“灵娘子,镣铐我先帮你卸下了。”
“但国子监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话至这儿,谢文不着痕迹地在姜灵手腕的淤痕处顿了顿。
“太学里中毒监生有五百余,其中有郡王家的闺秀、兵部职方司主事的弟弟、户部盐铁使家的小娘子、大理寺评事的表弟、太医院院判的侄女、钦天监监副的女儿、鸿胪寺译语郎的舅哥儿……”
“这一通下来,若是没个交代,大庆的朝堂怕都是要震三震!”
说到这儿,谢文的眼神也不禁深了下去。
“灵娘子,我这大理寺的门不好进,更不好出。”
“但如今你在我这大理寺里,可比在外头安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