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终究是要醒的。
不过，我要改的命，谁也阻止不了。
——算命先生
世界，在此刻，停驻了。
那个少年手中拿着木雕，在她面前晃了晃，微笑地看着白鸠。
无比熟悉，却叫不出名字。
她望着他很久，迟迟没有开口。
少年微微挑眉，来到她身边，不知从哪搬了张椅子，坐下，随后说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白鸠张了张嘴，沉默许久后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少年略微有些错愕地看向白鸠，确认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后，一拍额头。
“啧，看来，让你做选择还真是个错误的决定，早知道就直接送你离开了。”
“不过，让你在这里陪他渡过一生也不错，至少治疗进度还是很可观的。”
白鸠不解，她听不太懂少年的话，逐渐警惕起来。
少年偏头，道：“放轻松，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还请把那东西收起来，要是误伤到自己，可就不好办了。”
话毕，白鸠瞳孔一缩，她藏在衣服下的枪已经不见了，出现在少年的脚边，被他踢到远处。
少年打量了几眼白鸠苍老的面容，有些遗憾地道：“这副模样还真是不太好看，算了，都一样。”
白鸠皱眉。
“回归正题吧，我想，你是认识我的，毕竟，这里，还是我送你进来的。”
少年把玩着手中的木雕，百无聊赖地解释着。
“你，送我进来的？”
“嗯？不记得了？你应该只是忘了而已，坠入轮回漩涡的深处，在这个独立的梦中迷失了。”
“梦？迷失？”
“是的，忘了吗？你想让我救他，所以，我给你编织了这个与他潜意识相连接的梦，而你，在经历完之后，却不愿离开，与他的潜意识共同轮回，不断坠落。要不是我找到你，说不定啊，你俩这辈子都醒不来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不要紧，反正，这梦，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你的朋友们，还在等你呢。”
说着，少年手一挥，清新的茶香四溢，涟漪顿起，白鸠看到水幕上，有两个熟悉的人，一男一女。
想不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他们是我的朋友？”
白鸠颤抖着抬起手指，指着水幕中的那两个人。
少年点头。
“对啊，说起来，还是他们两个帮助你来到轮回之中的，不然，你也不会遇到我，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
白鸠的手指转向那在草场上，遥远的男孩身上。
“那，我的丈夫……”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打断了。
少年的脸色逐渐严肃，有些复杂。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里，只是一个梦而已，我已经给了你想要的美好的一生了，你，也该醒来了。”
“再或者说，你还有本事从我这里拿到那串铜钱，逼迫我再算上一卦，给你延续这个梦呢？”
少年不再把玩手中的木雕，盯着白鸠，明明没有半分修为，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梦境再绮丽，也只是虚幻的蜃景。
这里，不过是你的灵魂和他的潜意识在我的力量的基础上搭建的幻影罢了。如今，是时候睁眼了。
哪怕梦里他拥有了完整且美好的一生，此刻，你们也该从这温柔幻梦中抽离，直面现实了。”
说着，少年腰间的那串铜钱颤了颤，飞出，在空中描摹着什么。
白鸠沉默了，看着少年的动作。
她缓缓起身，苍老的眼眸中迸射出坚决、危险的光芒，恰如当初玖守护她时的眼神，再一次亮了起来。
她的拳头紧握，银铃声响大震。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哪怕，这里，是你的世界。”
少年虎躯一震，惊讶地看着白鸠的拳头，朝着自己的脸袭来。
少年喃喃自语道：“守护吗？还真是，符合我的判断啊。”
这苍老的拳头中，蕴含着白鸠一生的力量，蕴含着她对玖的守护，蕴含着她的爱。
“可惜......”
少年屈指一点，铜钱描摹的画，依然落下了最后一笔。
白鸠，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定在了原地。
少年笑着道：“我要做的事，还真没有人能阻止。”
白鸠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大手一挥，周遭的空间在不断崩塌、重组，她好像听到了玖的哭泣。
在无尽的信念中，白鸠被禁锢的拳头，竟然往前进了半寸。
“咦？”
少年有些惊讶，但不多。
许是想起来什么，少年一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懊悔地道：“瞧我这记性，忘了和你说了。”
少年将那木雕放在白鸠的手中，看着白鸠恢复年轻的身体，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瞥了那双赤裸的玉足一眼。
“这样才对嘛，顶着一张苍老的面容，怎么看都不漂亮。”
“放心吧，该做的事，我是不会少做的，毕竟，你还是我的客人呢，买卖，就是要做到底，才会有好评的。”
少年笑眯眯地摆弄着双手，梦境开始崩塌，露出了外界无尽的轮回漩涡，哪怕只是触碰到，都会被拖入其中，永世沉沦。
见白鸠还在挣扎，少年一叹。
“好好好，还给你，真是的。”
说罢，少年右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下一刻，熟悉的人，便出现在少年的身边，只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看到来人，白鸠瞳孔剧颤，泪水夺眶而出。
来人，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人，玖啊。
少年拍了拍玖的脸，没好气地道：“诶诶，醒醒，醒醒别睡了，睡了这么久，还没睡够吗？你老婆都来了。”
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双手在虚空中不断比划着的少年，和早已红了眼眶的白鸠。
“鸠，你，你怎么来了？”
玖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冲上前，要抱住白鸠，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前进。
“喂喂，别乱动，这里还没处理好，等我一下再说，急这一时半会儿吗？”
少年双手依旧在比划着什么。
紧接着，在少年身后的二人便看到了至死难忘的一幕。
少年只是随意地比划了几下，看似胡乱的动作，却似锋利的刀刃，斩向那无尽的轮回。
那本被视作坚不可摧、看不到尽头的轮回，在这轻描淡写的动作下，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噗”的一声，瞬间尽数破碎，消散于无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