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徽的目光倏地冷下。
她差点忘了这个背叛之人。
吴秋香是她花重金请来照顾孩子的奶嬷嬷，可谁曾想此人早就被慕荷所收买。
沈以泽长大后对阮家的背叛，对她的决绝，皆源于吴秋香这个内奸的从中作梗。
阮清徽轻启唇吩咐道：“将人带进来。”
半晌后，禾夏领着一位体态略显丰腴，面容看似纯良无害的妇人步入屋内。
吴秋香甫一踏入门槛，便跪倒在地，“奴婢见过夫人。”
阮清徽静静地审视着面前的吴秋香，目光如炬。
她一向自视仁厚，对待府中家仆从不苛责半分，每逢佳节，更是慷慨解囊，亲手为他们送上满载心意的小红包。至于月银，更是从未有过丝毫拖欠。
然而，这偌大的府邸之中，除了禾夏、禾秋、麦春、麦冬这四个贴心丫鬟之外，其余人在她前世病重之际，皆如寒鸦落井，非但未曾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
吴秋香见阮清徽沉默不语，便擅自开口，言语中带着一丝不解与试探：“夫人，不知您为何突然下令将泽远苑中的物件尽数砸毁？”
“我的东西，想砸便砸了，难不成还需要征求你这个下人的意见？”阮清徽语气平淡无奇。
吴秋香轻轻抬起眼帘，偷觑着夫人的神色，见她面容平和，未显愠色，大着胆子问：“夫人，那屋里藏着诸多公子心爱之物，件件皆是精挑细选，若夫人一怒之下悉数砸了，待公子归来，怕是要一番好哭好闹，到那时，夫人又要为这头疼不已了。”
阮清徽初时错将沈以泽视为己出，加之他乃她与沈靖安血脉，自是疼爱有加，宠溺无度。
沈以泽的生活起居，无一不是极尽奢华，所享用的皆是城中顶级，只比皇子略逊一筹，就连送入他手中的玩物，也需是完美无瑕，方能入得他的眼。
但凡有一点瑕疵，他便会闹个不停，而阮清徽则会想方设法寻遍好物来哄他开心。
阮清徽道：“如今府中上下皆已明了云羡才是我的亲子，而沈以泽，不过是妾室所出。吴嬷嬷莫非还妄念着我会对一个庶出之子心存偏爱？”
吴秋香闻此，面色微僵，言语间带着一丝迟疑：“大公子自幼承蒙夫人照拂，这许多年的情分，夫人岂能轻易割舍？”
阮清徽眸光冷冽，淡淡道：“若吴嬷嬷真个难以释怀，那便随他一同离去罢。我院中，绝不留那心怀二意之人。”
此话一出，吴秋香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道：“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忧心夫人难以释怀，故而多言了几句。奴婢曾向夫人郑重许诺，定当尽心竭力照料公子，又怎能撇下云羡公子不顾呢？”
阮清徽对她那冗长的辩解并无半分耐性，心中只觉此人絮叨，唯恐她继续聒噪，扰了云羡的清静。
她神情不耐地催促道：“够了，我意已决，你若不愿前往侧夫人处，那便自行离开侯府吧。”
吴秋香闻言，更是痛哭流涕，惊慌失措。
她瞥见阮清徽面容愈发如霜雪般冷峻，终是无奈点头，应允前往玉瑶苑继续照料沈以泽。
只要侯府有阮清徽在，待遇自然远胜他处。
待吴秋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阮清徽缓缓垂下眼帘，“禾夏，你且暗中留意她的举动，若发现她暗自偷窃泽远苑财物，先不必声张。”
“再者，泽远苑的牌匾已显陈旧，其名亦不甚雅致，不如全部更换。”
“至于新名，便定为——羡安苑。”
愿云羡安康无虞。
……
日落西山之际，阮清徽简单地用完膳就陪在沈云羡的榻边守候。
麦冬步入室内，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她将今日所探得的消息细细禀报给阮清徽。
“奴婢已经调查清楚了，确是玉瑶苑中的李嬷嬷设法将莲池周边的仆从一一调开。然而，蹊跷之处在于，奴婢逐一询问，竟无人目睹小公子与李嬷嬷一同离开。”
麦冬都能发觉奇怪，阮清徽亦然。
禾秋在一旁听后，心中顿时明了，不禁低声咒骂：“这些个没良心的下人，夫人平日里待他们不薄，关键时刻却装聋作哑，真是可恶至极！”
骂声落罢，禾秋与麦冬愕然发现，阮清徽的神色竟是波澜不惊。
禾秋问：“夫人心中就不曾有半点怒意与寒意吗？”
麦冬也道：“可要奴婢去教训她们一番？也好让她们知晓，这侯府之中，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
阮清徽微微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沈云羡温润的额头，烛光摇曳，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仿佛能驱散她周身的清冷寒意。
“若我所记无误，明日便是府中发放月银的日子，可对？”
禾秋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确认：“是，咱们府上月银发放向来早于他处，明日确是发放之期。”
“自今日起，府中上下月银一律缩减一成，让她们擦净眼睛看看，看看在这侯府，究竟是谁在掌舵，她们又该忠诚于谁。”
阮清徽的话语虽轻柔，却字字珠玑，透着不容小觑的侯府主母威严。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丫鬟匆匆禀报：“夫人，侯爷已携大公子和侧夫人游湖而归，侯爷带着侧夫人回玉瑶苑，大公子带着一众仆从这会儿正好朝着清越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