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的脸上依然带着明媚的笑,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
“我喜欢的东西,就会去拿。我喜欢的人,也会去争取。那日,我去找钟毓,约他清明愿不愿意同游,你猜他怎么说?”
秦皇后忽然看着南声声,眼中神色骤然冷了半分。
“钟毓说,他总觉得那些簪缨世家的贵女都像瓷人般乏味。唯有夏家独女,明明该是娇养的金丝雀,偏生眼神清亮如寒潭,让他忍不住要拿石子去惊破水面。”
“他还问我,能不能将夏家姑娘一同约上。若是夏清羽去,他便去。若夏清羽不去,他还不如去军营练兵。”
秦皇后说完,扬天狂笑不止,一直笑道眼泪都流出来。
忽然,秦皇后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直直朝着南声声而来,一把擒住了她的脖子。
那忽然迸发的力道,就好像要将南声声掐碎一样。
“就是这张脸,你与你母亲如此相似,就是这样的脸将钟毓迷得失了魂魄。当时我也算貌美端方,我秦家的家事比你夏家不知好了多少倍,可是为何,为何他不愿与我出游,偏偏要等你!”
秦拂将南声声的脖颈捏得发红,发紫,随即咯咯作响。
南声声死死握住秦拂的手,挣脱到额头出汗,忽然一个用力,一把将秦拂的手甩了出去。
秦拂似乎并不在意,她也没有立马上前了,而是缓缓坐在窗下,透过外面的日光看出去。
“本来,我都死心了。可是你知道,你母亲做了什么吗?”
南声声心头骤然一紧,母亲做了什么?
她从小从未听母亲提起钟毓这个人,想来与他只是少年相识,没什么感情。
秦拂嘲讽道,“那日钟毓去寻你母亲,问她能不能嫁给她。可夏清羽自诩清高,说秦拂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喜欢钟毓,也不会嫁给钟毓。”
南声声听完,长舒一口气。果然是母亲,有志气,没有跟那钟毓有什么交集。
秦拂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不少,满是怨气。
“她夏清羽凭什么清高,凭什么那般高高在上地要施舍与我。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凭什么张口就要钟毓回头看我?难道我是没人要的吗?”
南声声听到这里,忽然全部都明白了。
母亲拒绝了那个钟毓,反倒让秦拂没了面子。
“母亲没做错,她也不会喜欢钟毓。”南声声冷冷道。
她知道母亲的为人,当真是不会喜欢钟毓的。
否则,她自己喜欢的东西,亦不会轻易放过。
“我讨厌的就是夏清羽的不喜欢。她为什么不喜欢钟毓,为什么就不能答应钟毓的请求!若她答应了他,嫁到钟家,钟毓就不会心死,不会自请到边关永远戍守,就不会死在战场上!”
南声声明白了,原来钟毓是因为母亲拒绝了他,所以才会一去不回。
可这关母亲什么事,秦拂凭什么把罪责算到母亲头上。
“我知道,自己虽然是秦家嫡女,可夏清羽始终看不起我。我偏忍不下这口气,钟毓死后,我故意接近太子,嫁入皇家。可笑的是,太子偏偏视我如珍宝,哈哈哈哈哈。”
秦皇后的笑声充斥在冷宫之中,让周遭的气息都冷却了几分。
“你尝过拥有权力的滋味吗?你知道所有人匍匐在你脚下,是种什么感觉吗?”秦皇后忽然转过身看向南声声,眼神是那样的居高临下,仿佛自己身在九天之上,而南声声是地狱的蚂蚁。
“后来,本宫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别说一个钟毓,普天之下,本宫想要什么拿不到?可钟毓负我,本宫只想让钟家人死!”
南声声听得心惊。
“那钟毓从未给过你什么承诺,你不过是求而不得罢了,关钟家什么事?钟毓已经死了,你还要将钟家人赶尽杀绝吗?”南声声淡淡道。
秦拂冷笑一声。
“我这一辈子,没有被人拒绝过,拒绝了,便是负我。钟毓都死了,钟家人留着有什么用。所以,本宫只用了一封信,就让钟家背上了谋逆之罪。一家大小,两百余口,被陛下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哈哈哈。”
那一刻,南声声的身子猛然一颤。
难怪,钟家的事从未听人说起过。原来是被天子以谋逆之罪论处了,这样的人家,是绝不能被提及的。
“你如此做,就不怕被钟家的人鬼魂缠住么?”
秦拂的笑里带着报复的快感,“我就是要让钟毓后悔,待钟家的人与钟毓在地府相会,他才知道,当初他为了夏清羽而拒绝我,是一个多么大的过错。”
南声声觉得,秦皇后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疯子。
而大商的国母之位,一个被这样的疯子把持着。母亲的闺阁好友,竟是这样的疯狂。
“本宫嫁了天子,是皇后。而那夏清羽呢,低嫁到了宁安伯府。她美好又怎样,最后见了本宫还不是要跪地磕头。我要让夏清羽知道,她永远低我一等。”
此时此刻,南声声什么也明白了。
她替母亲深深不值。母亲如此信任秦拂,这在秦拂看来,却是一种施舍和膈应。以至于二十多年,这份膈应仍在,让秦皇后不惜犯下滔天大罪,也要让母亲丧命边关。
“钟毓是在北境的战场上没的,夏清羽死在南境。他们两个就算死了,要相隔千里,本宫一想到这里,就十分畅快,哈哈哈哈哈哈……”
秦拂说完这句,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
南声声忽然意识到什么,急退几步就要出去,却不料冷宫的屋门被秦皇后一把抢先按住。
“你今日来了,就随我去见你母亲吧。到了地狱,本宫还是你的干娘。”
说罢,南声声蓦得闻到了一股火油味,直冲入鼻。
她一惊,一个转身却已来不及。只见秦皇后将火折子往床边的帷帐一扔,屋内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刹那间,火势便蔓延到了全屋。
南声声感觉到一股热浪朝自己袭来,她死死拉门,门却被外面锁住了。
眼看屋内的火势越来越大,屋顶的横梁即将落下时,只见一个黑影不知何时闪到南声声面前,生生用背接住了落下的横梁。
宋砚。
“你怎么……”
“先别说话,捂住口鼻。”宋砚将人打横抱起,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