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少年许久未见心上人，加上心中恐慌，自然使着各种法子缠着关雎雎。
等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过去。
黎大帅在政府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了儿子，脸色很是难看。
“跟我过来！”
大帅厉声大喊，其他所有人浑身紧绷，不敢大喘气，黎祜脸色略微不耐，跟着过去。
等父子二人离开，手底下人不免交谈，但是都摸不出一个头脑出来。
政府里有方家的人工作，此刻不由得冷笑：“还能为什么，自然是黎少校自己选的那位夫人，大帅不满意呗，才刚回来，就迟到……温柔乡，英雄冢罢了。”
“方明，谁不知道你差点当上黎少校的妹夫，在这里酸什么呢。”一个人反驳。
“我觉着方明说的挺有道理的，昨晚的宴会我可是去了，虽然黎少校介绍他那位夫人的时候，大帅没有反驳，但是你们想想，要是大帅真的喜欢那位儿媳妇，还需要黎少校自己介绍？”
黎祜稍微得了一点军功，黎大帅就恨不得昭告天下，若是得了一位很满意的儿媳妇，又怎么会默不作声，而且至今不举办婚礼。
这位少夫人，就好似突然蹦出来似的。
一些人心中猜测纷纭。
但是都闹不到此刻躺在家中的关雎雎那里去。
她浑身酸软，好不容易起来，吃了点东西，就又睡了过去。
一时之间，都忘了时间。
傍晚时分，她刚刚吃了点晚饭，外面就传来了汽车声音。
她以为是黎祜回来了，脸上露出笑容，可门一打开，是大帅身边的副官。
她表情愣住，紧接着替换成了平常淡雅的弧度：“李副官有事吗？”
“大帅留了少校在家中吃饭，特意让我来通知一声。”
她站了起来：“是让我一起过去吗，我需要收拾一下……”
“不是。”李副官打断她的动作，微微歉意低头，“夫人不必等少校回家。”
原来真的只是——通知。
关雎雎没有多想，以为只是父子之间的会话，自己不方便参与。
晚上等了很晚，终于等到了少年归家。
偌大的欧式大宅，水晶吊灯下，女子披着米白的外套，里面是丝绸睡裙，单手支撑着脑袋，一脸困顿，却还是坚持守在下面，等丈夫回来。
黎祜安静走过去，单膝跪在她面前。
如今他越发稳重，此刻看着她的眉眼，心中温暖，仰头轻轻吻住她的眉心。
刚碰到，她就睁开了水润的双眸，还有些迷茫，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没有躲避，嗓子里哑哑开口：“老公……”
他瞬间身子燥热起来，眼神如狼盯着她。
她察觉了什么，有些害怕后退，肩膀被他拦住。
“阿祜……”
他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笑，抬手弹了弹她脑门：“今天你好好休息，不闹你。”
她顿时松口气，抬起手臂，主动抱住他的脖子，将身子压在他身上，眼皮困顿抖了两下，然后落下。
“阿祜，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他将人抱起，一步一步稳稳踩在上楼的台阶上。
“父亲留我说了点事。”他想到今晚的交谈，拳头忍不住攥紧，视线落在怀中少女雪白的脸颊上。
“这样啊……父亲很看重你，你不要让他失望……哈啊……”她打了个哈欠，脑袋蹭了蹭他胸口，困意渐深。
“嗯，我知道的。”他应道。
“不过……”
她停顿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她睡着，不会再说下去时，刚将人放到床上，她就微睁开沉重的眼皮，抓住他的小拇指：“你要注意安全……战场……”
她眼皮重新闭上。
“好……危险……”
这回彻底睡过去了。
——
“不是我非要拆散你们，而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她一辈子都不恢复记忆，云尘那边又怎么会不找人？”
“这是今天从临海传来的消息，云尘的身体已经养好了，亲自去了战场，将损失的那些地盘全部都夺了回来，等战事平息，他找来滨城，我们黎家的兵能抵挡住他几回？”
“儿子，不是爸不帮你，而是云尘有多爱重自己的夫人，你又怎会不知……”
“有些事，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
他轻笑，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
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也不在乎什么身份。
他本性桀骜不拘，嚣张跋扈，若非为了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又何必压抑。
说到底，他可以一张船票就带着她直接离开，不负责，不理睬，任性妄为到底，任凭天高海阔，谁都别想找到他们。
但是——
“不要让他失望……”
“保护好自己……”
她愿意跟着自己走吗？
她其实更喜欢像何云尘那般铁骨铮铮，保护百姓的军人吧？
一旦他懦弱带她离开，万一她后悔和自己在一起了，拒绝了怎么办？
他能拿她怎么办？
还能强迫她跟着自己走不成？
可是如果呢，就算是懦弱的他，她也喜欢呢？
黎祜低头，抵住她的眉心，近距离看她，似乎美得越发惊心动魄。
那种看似纯洁清雅面皮下透着的诱惑力，才是最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
她是善良的。
这一点黎祜从未怀疑过。
那么如若他叛离战场，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离开，导致了滨城和临海开战，又该多么自责……
他静静看着她的睡颜许久，许久。
直到骨头一动就发出咯吱声，才从各种纷杂的心思中抽神而出。
临海城。
军用皮卡车轮胎上沾染着血迹和泥腥，从干净的街道滚过。
以往人声鼎沸，繁华的临海，如今很少能见到路人。
车停在了何公馆门口。
黑色的军靴从车上下来。
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依旧寒气逼人，威慑力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何云尘手臂的血迹还在渗透，副官将从医院找来的外科医生带进去，替他上药。
“大帅，有夫人的消息了。”
“据说在滨城曾经见到过夫人，而且黎大少在我们通信断开的那段时间，给何公馆打过电话。”
男人狭长的眸子一撩，对视上副官欲言又止的表情，声音冷戾：“说。”
副官咽了咽口水，单膝跪下，认命般大声开口：“夫人好像嫁给了黎祜！”
室内的气温好似降下了几个度。
医生处理完伤口，急匆匆出去，还未离开，就被人拦住，封口去了。
男人一直没说话，底下的人也就不敢动弹。
直到一声冷笑传来：“又嫁？”
革命党是拿她当什么了？
逼着她以自身为诱饵，替他们卖命，嫁三次，就搞垮三任丈夫，成为一个臭名昭着的黑寡妇？
就算他们革命成功，就算她最后功劳最大，以人性之恶，又怎么容得下她？
她那么聪明，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吗？
他拳头紧握，声音威严：“即刻启程，去滨城。”
“接夫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