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永华宫。
宇文择追去画舫跟宇文执聊完后,便赶来他母妃的住处。
“母妃,宇文拓已经大败南昭和西凉大军,他率领的大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等他回来,恐怕皇后就要借着他此次立下的战功扶他上位了!”
靖元帝昏迷这段时间,很多奏折都是殷皇后在批阅。
若是让殷皇后抓住先机,把宇文拓扶上皇位,那他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而宁贵妃当然也不希望宇文拓上位,毕竟宇文拓成为皇帝,殷婉棠就会直接成为太后,那她到死都要被殷婉棠压一头。
宁贵妃的手抚着小腹来回踱步,片刻后,才道,“殷婉棠现在派了人守在你父皇床前,除了太医,没有人能见到皇上。本宫见不到皇上,都不知道皇上的身体到底是真的昏迷不醒,还是假的昏迷不醒。”
宇文择皱着眉头,沉吟好片刻,对宁贵妃道,“咱们不能再干等下去,得想个法子见父皇一面!父皇若是清醒着,自然最好不过。若是依然昏迷也得想法法子让他清醒过来!”
宁贵妃对自家儿子很了解,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打算抢在宇文拓回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她也有此意,跟宇文择一拍即合,“好,本宫今日便跟万法道长找个由头去见你父皇!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能将殷婉棠支走。”
宇文择唇角一勾,笑着道,“简单,只要咱们从宇文翊下手就行。”
宇文翊是宇文振唯一的儿子,殷婉棠很疼爱这个孙子,若是宇文翊出事,殷婉棠必定坐不住。
宁贵妃见儿子想对宇文翊下手,担心地拧起眉头,“这个法子能行吗?听说宇文振给宇文翊留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你有几成把握能成功?”
宇文择回道,“母妃说的高手是隐风吧?不过儿臣最近观察过了,宇文翊从静华寺回来后,隐风便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这个小崽子是不是把隐风派出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了,反正隐风不在,儿臣便有机会下手。”
宇文择自己就是扮猪吃老虎的性子,对于宇文翊的真面目一清二楚。
他知晓宇文翊也在暗中谋划,想守住太子府的储君之位。
可惜宇文翊的年纪太小,朝堂上支持他的人极少。
宇贵妃闻言,放心不少,“那就好,事不宜尽,咱们分头行动,你派人去太子府。等你那边得手了,本宫明日便找万法道长去见皇上!”
她说话的时候,手就没有从小腹上移开过。
宇文择将她轻抚小腹的动作看在眼里,瞥过软枕旁边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
他很早就发现宁贵妃跟万法道长肖寒有奸情,只是一直没有捅破这个秘密。
他父皇老了,原本宁贵妃想找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玩玩倒也没什么。
偏偏她找的是万法道长,又偏偏她肚子里还怀了万法道长的小孽种!
一旦让宁贵妃生出儿子,她的心思必定会部放到小儿子身上。
因此,宇文择表面上故意装傻,假装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实际上早就暗中对宁贵妃殿里燃的香料动了手脚。
她肚子里的小孽种顶多只能再活几个月,等宁贵妃再多闻一些香料里加的效,小孽种就会变成死胎!
想到这里,宇文择低头应了一声,“好,儿臣听母妃的。”
“这颗药丸你拿着,想法子喂给宇文翊,等殷皇后收到消息,本宫不信她还能坐得住。”
宇文择低头,看着宁贵妃手心里小小的药丸,疑惑道,“母妃,这是什么药丸?”
“这是万法道长给本宫的,不会要人性命,却能让人一直昏迷,而且就算是医术再高明的太医也诊不出病因。”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宇文择收下药丸,心底越发坚定了一个想法。
事成之后,万法道长这个妖道也不能再留!
他们母子俩商量完,宁贵妃就去找万法道长,而宇文择也直接出宫。
夜凉如水,太子府卧房。
李宣杀了宇文翊后,早早就沐浴休息。
然而,他睡着后,却是噩梦连连。
在梦里,宇文翊和乳娘汪氏浑身是血地追在他身后,说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跑啊跑,跑啊跑,拼命往前逃。
然而,任凭他路得有多快,宇文翊和汪氏一下子就追到他,然后狠狠掐上他的脖子,“去死!去死!你个冒牌货去死吧!”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
李宣呓语了几句,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尽是冷汗。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见脖子完好完损,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是梦!
梦都是假的,当不了真!
宇文翊和乳娘都死了,他们再也不能威胁到他,再也不能虐打他!
李宣平复了一下心情,正想躺下继续休息,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影一晃而过,“谁、谁在那里?”
他等了好片刻,都没有人回应。
李宣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也没有在意,然后他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人在靠近自己。
他回想起梦里的场景,觉得是宇文翊和乳娘的鬼魂在盯着自己,吓得浑身都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他正想将头蒙进被子里,忽然感觉有一只大手捏住他的脸颊。
“啊!救……咳咳咳!”
李宣吓得惊叫起来,他刚想喊人,嘴里就被塞了一粒药丸。
李宣毫无防备,药丸顺着他的喉咙直接滑下去。
他顿时呛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正站在床头。
李宣心下大骇,“你、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上前一记手刀劈在他的脖颈上。
李宣吃痛,两眼一翻,就这么昏死过去。
黑衣人转身,拉开卧房的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而在卧房外的地上,两名守卫正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
…………
翌日,清晨。
太子府,卧房外。
“啊!”
前来伺候小世子梳洗的丫鬟看到倒在小世子卧房外的守卫,不由惊叫一声,吓得将手里的铜盆都扔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
皇宫,紫承殿。
殷皇后正在批阅奏折,突然李德喜急匆匆地跑进来。
“皇后娘娘,太子府里出事了!”
殷皇后闻言,手里的狼毫笔重重一顿,朱砂墨在奏折上划出一个刺目的红点。
“出了什么事?”
李德喜连忙将丫鬟发现小世子门外侍卫被人暗杀,小世子昏迷不醒的事说了一遍。
殷皇后听得浑身重重一颤,“有没有查到是何人所为?”
李德喜摇摇头,“回皇后娘娘,太子府里其他人都没有事,而且巡逻的守卫在夜里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殷皇后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眼下宇文拓和宇文搏都不在京中,有可能对宇文翊下手的,不是贤王就是宣王。
只是对方既然做了,必定做得滴水不漏,既然没有发现不妥,那应该是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眼下,殷皇后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孙儿,“翊儿有没有性命危险?”
虽说她觉得她的孙儿从静华寺回来之后,行为举止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
但是这孩子毕竟是宇文振留下的唯一血脉,她不能让这个孩子再有任何闪失。
李德喜回道,“奴才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小世子具体是什么情况,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听报信的人说,请了几个大夫过去,他们都诊不出小世子为何会昏迷不醒。”
殷皇后心下迟疑不定,沉吟片刻后,越想越觉得不放心。
“李德喜,你立刻去太医院带上两个太医,随本宫一起去太子府!”
“是!”
于是,一刻钟后,殷皇后带着两个太医出了宫门,快速赶往太子府。
他们速度很快,来到太子府,便直奔小世子的卧房。
“小世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殷皇后一踏进卧房,就开口询问守在一旁的丫鬟。
小丫鬟连忙道,“回皇后娘娘,大夫们都说小世子的昏迷实在诡异,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了。”
“你让开,周太医,钟太医,你们快些过来替小世子看看!”
随着殷皇后一声令下,两位太医立刻放下医药箱。
他们一人给李宣把脉,一人查看李宣的面相。
周太医把脉的时候,脸色变了几变,过了好半晌才收手。
殷皇后连忙问他,“周太医,小世子到底如何了?”
周太医摇头道,“回皇后娘娘,小世子脉相平稳,并无不妥,微臣实在诊不出小世子的病因。”
殷皇后眉头不由拧紧,侧目扫过旁边的钟太医,“钟太医,你来!”
“是。”
钟太医立刻上前,替李宣把脉。
然而,他的诊断结果跟周太医一模一样,“皇后娘娘,小世子昏迷十分蹊跷,微臣一时间也诊不出小世子为何迟迟醒不过来。但是从脉象上看,小世子的身体并无大碍。”
殷皇后自然是不相信这话的,“如果真的无碍,怎么可能一直醒不过来?再诊!”
“皇后娘娘,就算再诊,也还是这个结果。”
两位太医扭头又往床榻上的李宣看了一眼,摇头道,“小世子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你们一个劲地说没问题,却又不能让他醒来,这像话吗?”殷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静默了片刻,又道,“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尽快让小世子醒过来!”
她可不相信孙儿醒不过来,身体依然没有任何问题。
周太医看着殷皇后冷沉的脸色,迟疑了下,轻声道,“或许微臣可以用银针刺穴的法子让小世子醒过来。”
殷皇后立刻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啊!”
周太医应了一声,与钟太医一起将李宣身上的衣服脱去。
然而,等他们脱完李宣的衣服,一下子都愣住了。
“皇后娘娘,小世子身上这些伤……”
只见李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不少藤条抽出来的痕迹,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肤。
这些伤瞧着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殷皇后瞧着心惊肉跳,随即眼底燃起愤怒之火,“这是怎么回事?小世子身上为何会伤痕累累?是谁打了他?”
她一发火,守在卧房的几名下人立刻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奴婢不知啊!小世子从静华寺回来后,每次沐浴都不让人伺候,奴婢真的不知道小世子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求皇后娘娘息怒!”
殷皇后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强压下去,又扭头问两位太医,“你们可能看出来,这些伤是怎么造成的?”
钟太医低头,盯着李宣的伤仔细看了又看,“回皇后娘娘,小世子这些伤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而且除了眼睛能看到的鞭伤和淤青,小世子身上还有不少被银针扎出来的针眼。”
“什么?”殷皇后瞳孔又是一紧,面色瞬间铁青,“到底是何人如何大胆,竟然敢对小世子下这么重的狠手?”
李德喜忍不住出声道,“皇后娘娘,小世子回京时间尚短,这些伤应该是从静华寺带回来的。不如派人去静华寺将主持带回来问话,相信主持应该知道小世子在静华寺发生过什么。”
殷皇后听完他的建议,微微颔首,不过她正想命人去静华寺,视线不经意瞥到李宣左脚,视线不由重重一顿。
下一刻,殷皇后快速上前,低头仔细查看李宣的左脚,在确定他左脚只有五根脚趾后,立刻以肯定的语气说道,“床上躺着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小世子!”
李德喜顿时懵了,“啊?娘娘,这、这怎么可能呢?小世子是老奴亲自去静华寺带回来的,他怎么可能是假的?”
殷皇后抬手指着李宣的左脚,一字一顿地说道,“翊儿出生的时候,左脚就比常人多一根脚趾,可是这个孩子的左脚只有五根脚趾,他不可能是翊儿!而且——”
说到这里,殷皇后不禁回想起自己召宇文翊进宫陪自己用膳的场景。
这个孩子虽然长相跟宇文翊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他很多习惯跟宇文翊并不相同。
当时她没有细想,以为宇文翊遭遇亲人离世,伤心过度导致性情发生了变化。
现在看来,她当时觉得奇怪正是因为此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宇文翊。
而且宇文翊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哪里有人敢拿在他身上弄出这么多伤?
“李公公,本宫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李德喜连忙道,“娘娘请问。”
“你当时去静华寺接小世子的时候,有看到隐风吗?”
李德喜微怔,随即摇头,“老奴并没有看到隐风。当时老奴也觉得奇怪,还问了小世子,小世子只说派隐风去办事,并没有跟老奴细说。”
他毕竟是当奴才的,哪里敢多问主子的事?
说到这里,李德喜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奴才当时去静华寺接人的时候,正好发现小世子的乳娘汪氏意外失足,摔死在后院的书房中,当时小世子并没有多伤心。如今看来,汪氏的死恐怕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杀害了。”
真正的宇文翊视乳娘汪氏与亲生母亲无异,可是床上这个孩子当时反应有些冷淡。
当时李德喜也没有往深处想,如今听殷皇后说床上的人不是宇文翊,他再联想到接小世子当天的场景,愈发觉得不对劲!
殷皇后又走到床前,盯着李宣的脸端详了好片刻,这张脸的五官跟宇文翊确实很像,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这张脸,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他跟宇文翊还是有区别的。
他的皮肤比宇文翊粗糙,下嘴唇似乎比宇文翊的嘴唇要稍微厚一些。
接着,殷皇后又抓起李宣的手,仔细查看。
他的手也比宇文翊的手粗糙许多,而且手上还有不少茧子。
“本宫确定,这孩子绝对不是宇文翊!”
所以,真正的宇文翊呢?
他人在哪里?
这个假宇文翊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没有真宇文翊的默许,这个假宇文翊不可能扮演得如此像他?
所以,他突然昏迷会不会是真宇文翊干的?
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
殷皇后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找来府里的下人挨个询问情况。
可惜他们跟李宣接触不多,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有个守卫突然道,“皇后娘娘,前两天有个跟小世子身形差不多的小乞丐来府里找小世子,后来两个进了书房发生争执,再后来小乞丐被小世子用砚头砸死了,尸体也被处理了。”
“砸死了……一个乞丐?”殷皇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沉声道,“那个小乞丐被埋在了何处?本宫要立刻见到他的尸体!”
“被、被用一张草席卷起来,扔在城外的乱葬岗了。”
殷皇后听到这里,只觉得心脏突突突狂跳不止。
她心底极度不安,总觉得那个小乞丐很可能就是宇文翊。
她咬咬牙,沉声道,“找!立刻去找!把小乞丐的尸体给本宫抬回来!本宫要亲自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