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多年之前,葛淼就知晓,自己不可能是某个言情剧的女主角,她只能收获一份平平凡凡的爱情,一段平平淡淡的人生。能有一份算得上“略有些共同语言”的平凡婚姻,度过很长很好的一生就是她的终极梦想。
虽然自从在不夜城工作室开始工作,她就被迫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大世界,莫名其妙地每天和那些天之骄子修仙者,各类几百上千岁的妖兽打交道。
到如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算一个普通人。
然而,经历的夸张并没有让她非要去模仿任长生那种放纵不羁的生活。那种对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爱情的期待依旧深埋在她的心里。
时至今日,葛淼依旧期待着,能够找到一个白头到老的普普通通的丈夫,组成一个幸福美满毫无特色的家庭。
——毫无疑问,她认为于信就是那个适合的良配。
葛淼和于信坐在坐在公园,两个人一人手上拿着一个蛋筒,于信扶着眼镜腿,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对葛淼笑了笑:“你家是岳城的?我听说你哥哥是很有名的学者?”
“谈不上有名,我哥哥是仙药制作方面的研究员,比我更加聪明。”
于信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指着远处说:“你看到那个没有?是妖兽吗?”
葛淼寻声看去,就看到两个大约是猫妖之类的种族的女孩正在草地上抛接球玩耍:“真的哎,她们化形控制得好好。”
“你那个工作室好像也有一只妖兽?是狐妖吧?”
葛淼笑嘻嘻地点点头:“嗯,那个孩子叫池狸。妖族的成长真的很快啊,我第一次见到他还觉得跟小孩似的,这两天就跟抽条一样长高了。”
她想起认识的异族朋友,心里涌起温暖和熟悉的感觉:“其实,这些妖族真的和我们没有什么差别,有时候,我反而觉得他们活得更加纯粹。所以,如果今后他们能更加平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于信难得流露出些不赞同的意思:“你是见的妖兽有些少了吧?他们还是很危险的——如果真的在人类社会给他们一样的权力,那么社会秩序都很可能失控。”
葛淼本来想要反驳,不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雪猊为代表的条狼氏那一帮疯子,登时也生出些哑口无言的感觉:“的确,妖族里面也有些不好的人呢。”
然而,于信的话并没有止步于此:“前段时间,不是刚刚过了那个异族通婚法令颁布纪念日嘛——反正我是不太能接受这种东西,可能也是我太保守了,我总觉得人还是应该和人在一起。妖兽说得再好听,那也是牲畜动物,哪能真的跟他们结婚呢?”
葛淼本来有些不大愉快,不过设身处地站在对方角度想了想,于信不像自己这样,这么久都接触妖族,他心里存着几分芥蒂也并非不能理解:“这种婚姻制度的确才出现不久,还没有那么稳定。不过我倒是也认识过得很幸福的异族通婚,那个大哥和蛇妖结婚了,俩人过得特别好,把自己的小店经营得红红火火的。”
“那的确很不错,不过,那位先生的家人没有说什么吗?他们支持这段婚姻吗?”
葛淼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细致,一时间有些解释不清楚,只能含糊地回答:“那个大哥家里情况挺复杂的,他和家里失去联系很多年,也经历了种种波折。眼下家里人只是希望他幸福平安快乐就好。”
于信忽然露出一个极为自负的笑容:“所以说,如果他的家人不是这样的,他们肯定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和蛇妖结婚的!”
两个人第一次在话题上有了些许分歧。
于信并不是赵伯阳,与赵伯阳的相亲中,葛淼带着很多刻意去忍耐,哪怕对方说出让她讨厌的话语,哪怕对方言辞傲慢又自负,她也都会当作是为了父母期待而压抑自己的必经之路。
然而,于信到底是她自己寻找到的,葛淼并没有太多非要礼让对方的意思,也并不想要委屈自己:“所以你觉得,人和妖兽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爱情?”
“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人和妖兽之间相爱的确有可能啊,人类看上妖兽那美丽的外表,妖兽被人类花言巧语蒙骗。”于信说得头头是道,“但是爱情不一定要走向婚姻啊,要说到结婚那就太复杂了,那可是两个人类家庭之间的事情,除了爱情更重要的是责任和稳定。”
这样的陈词滥调听得葛淼有些腻烦。
大约是察觉到气氛微妙地紧张,于信转化了说法:“可能,是不是因为我父母实在是太传统了,连带着影响了我和妹妹——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对很多新鲜事物存在偏见,好像不是很好。”
葛淼并非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对方态度缓和愿意自我反省,她便也后退一步:“其实我觉得,这样的印象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改变的。不过,云梦泽是一个开放又包容的地方,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跟不同种族的人多接触接触,切实地跟他们来往,这样才能真正认识他们。”
于信点点头,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你这方面的见识还挺多的。”
今天的约会中止于晚饭之前,两人便在公园前面分开了。葛淼和于信约会了两次,她并没有生出希望触碰对方的想法,而同时也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也抱有相似的心理。
这种慢节奏的柔缓又平实的相处让葛淼松了一口气,对方要是急于加快进度,她反而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样毫无波澜的相互试探或许会让许多人感到着急,但是毫无疑问,这种迟缓正是葛淼需要的。
——此刻的葛淼沉浸在这种契合带来的轻松之中,她尚未曾意识到,这种迟缓其实是相互无爱地佐证,她更没有意识到,其实她依旧掉进相似的陷阱。
只不过这次,是她自己主动走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