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这人才学并不出众,之前有些许着作流传于许都之中,不过我听到过一些奇怪的风评,说他时有鹰视狼顾之相,暗藏志向。”
郭嘉说起这段时日收集到的秘闻。
在校事府搜集的情报之中,其实司马懿的名声还不如他的兄长司马朗,而司马朗也是以忠正勤勉为人称赞。
乍看之下,这一家子都没什么问题。
但郭嘉终究还是相信许泽的。
“我今日回去之后,继续进言征辟,丞相府自会多次去请,随后司马懿定会逼到退无可退,那么他会作何选择?”
许泽靠在坐榻上,伸于扶手上指节敲打,心中暗暗猜测。
原本历史上,司马懿为了躲避征辟,到最后是选择用马车压断自己的腿,故而称病,避开了曹操征召,也向士人展示了自己家族的决心。
其实这和五色棍打蹇硕叔父是差不多的行为,其中一个作用,都是家族后嗣表明立场,绝不会站在曹氏一方。
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提前发生?
毕竟,曹老板现在走的可是仁义之道,性情随着很多事的发生,以及很多事的未曾发生,有了很大的改变。
一个人的性格在历经震动灵魂的大事时,会有几次变化,最终定型。
当然,本性的基调是难以改变的,所以古人会用一生来修身养性。
“试试看。”
许泽也很好奇,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如果还是不愿出山,那就让他彻底失去立身之名。”
“嗯,不错。”
……
春意盎然,趁着日光正好,司马懿在家中小院晒书。
身后是一位美艳的娇娘,脸上未施粉黛已颇为雍容,身着紫裙,嘴角常含笑意,十七八的年岁看起来亦是风情十足。
“我说你呀,没事就在家中晒书,能有什么出息啊?人家征辟的公文来了几次了,还不肯应征。”
“准备在家里韬光养晦一辈子吗?”
司马懿佝搂着腰,闻言慢慢直起身来,回头见自家夫人倚靠在门廊旁,咋舌道:“妇人之见。”
“你就只想着我立即飞黄腾达,好做达官贵人家的贵妇人。”
“却没想过,我司马家如今的处境。”
张氏抿嘴一笑,道:“你们司马家也是跻身天下名族之列的,听说董贼时就夹着尾巴低头做人,怎么如今到了许都还是这样?”
“我听说那丞相还承蒙父亲推举,才入仕的呢?这关系难道都不能用?”
“你小点声!”
司马懿佯装愠怒快步走来,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我真该好好教训你了!怎能如此粗鲁之言!”
“这在我们自己的小院儿怕什么,你为人也太谨慎了。”
张春华莞尔一瞥,眼眉略有调笑之意,“出院了惧父,进院儿惧内,仲达啊,你也就那几息时有雄风了。”
“何止几息!你休要胡说八道!”
司马懿闻言则跳脚,提到惧内的时候更是眼神微有变化,不过若是无人相助,无纲常约束,他一对一还真打不过这悍妇。
“我是觉得,这许都的风浪太大……”
他坐在了门槛旁,自顾自的沉声而言:“我本来名声不显,准备及冠之后循序渐进,日后再取声名入仕。”
“我想拜入颍川名士门下,最好得荀令君推举,如此司马氏可与荀氏有所往来,这样一来,日后若是荀令君站于何处,则我亦能站于身后。”
这份考量,这个年纪,当然已算是高瞻远瞩。
“可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校事府会屡次盯上我呢?”
若非是有这种奇怪的危机感,司马懿很自信,按照规划的道途而行,日后的道路将会非常顺遂。
即便是荀彧被迫不站曹氏身后,自己也能乘着关系之便,左右抉择,或是归隐而退,终究是保全之道。
自从被盯上之后,司马懿就觉得很别扭了,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随时会捅一刀子。
本来他以为是那位才情极高,行事出人意料的郭府君。
现在却又隐隐感觉是许君侯。
“总觉得,应该是许君侯在盯着我。”
司马懿淡淡的说道。
没想到张春华闻言乐了,“人家许君侯图你什么?那可是白身起家,战功赫赫的文武全才,而且还这么年轻。”
“许都的百姓可都念着他呢,我听说许郊那些原本军屯之地,现在得了田土的百姓家里,还供奉许君侯的神像。”
“这都已经是功德了,你还蹭上他了。”
“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司马懿终究是破了防,起身作势与打,但张春华嘴角扬起坏笑的迎上来,他又十分惧怕,于是心一横拉着她就往屋里去。
不到十息,张春华理着裙摆出门来,轻蔑的笑道:“我听说人家可是十几个天仙美眷,从不带停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上哪听说这些去!?”
司马懿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憋屈至极。
俄顷,两人在院里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相互讥讽着,门外传来了家仆的脚步声。
“少主,门外送征辟文书的又来了……这已是第六次了。”
司马懿面色顿时发苦,忙摆手道:“称病不见。”
“校事亦跟随而来,还带了军医,说如有病痛,立即医治。”
闻言,司马懿霍地站起身来,脸色不断变化,心里翻江倒海。
这是要把我往绝处逼。
那就是已不能避了。
丞相府这是一定要司马氏立即站队!
东归老臣之中,如今最为显眼的三个家族无非是杨彪代表的杨氏、司马防代表的司马氏、钟繇代表的颍川钟氏未曾有明确归附。
其余那些汉臣家族都是闻风而动。
应该每个人都在受着不同程度上的逼迫。
司马懿面无波动,可心中却是在不断深思,此刻张春华也是有些惊慌,凑到司马懿身旁拉住他的衣摆,轻声问道:“是不是在外得罪什么人了?”
“不是,夫人别慌。”
思索片刻,司马懿朝着家仆道:“去告知门外来使,并非是一般的病,而是突遭货马碾压,双腿已断,需在家养病,过几日,我会亲去丞相府解释。”
真他娘的,要来狠的就狠到底。
我自毁双腿,总不能再缠着了吧!你校事府就算再为鹰犬爪牙,也不能这般欺人太甚。
若还欺压,群臣便可攻讦校事府,进逼陛下取缔。
郭府君非要逼迫,仲达也并非坐以待毙之辈。
司马懿的狠劲被激发出来,双眸锐利逐渐露出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