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才醒悟过来,大媳妇还不知道二媳妇揽活计的事,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老二媳妇从镇里揽了些洗衣服的活儿,咱们多辛苦辛苦,洗干净了就能赚······”
“等等,你说啥?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下晌让我干的活计,就是给人洗衣裳?”傅小梅听了之后,立即打断张氏的话,不敢置信的问。
张氏被傅小梅打断了话头也没在意,见傅小梅听清楚了,也没再解释,说了声:“知道了那就出来吧,早早洗完,下晌加一个晚上,明天就能干了。”说完,就继续往外走。
傅小梅张口结舌的看着婆婆的后背,好半天才嚷嚷道:“娘!你们爱洗就洗,丑话说头里,我可不洗啊,早知道是干这个,我才不等在这儿,天呐,还让不让人活啦?竟然给人洗衣服,谁愿意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
“·······你,真的不干?”张氏回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傅小梅,神情淡然的问道。
“不干!丢死人了,咱也不是大户人家的粗使丫头,还给人洗衣裳,反正我是不洗!”傅小梅坚决的摇摇头,死硬的说。
就算她也知道李家日子过得艰难,饭都吃不饱,但丢人也是丢在李家村,可现在倒好,丢人丢到镇里去了,要是让娘家人知道,她靠着给人洗衣裳才能活下去,会怎么看她?
娘家吃香的喝辣的,她呢?却要给人洗衣服,天呐!她的命也太苦了吧?
张氏见傅小梅浑然不知生活艰辛的模样,再看看她一身的破旧衣裳,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的样子,再一想她每天不做正事,四处串门的行径,心里的那份怜悯和感激,不知不觉就淡了很多。
她知道傅小梅不是真傻,相反还挺聪明,只是这人太懒了,脑子里总是想七想八的,根本不知道日子该咋过,也不知道该咋照顾丈夫和儿女,也真难为了大儿子和两个小孙孙。
她叹了口气,压抑住心里那份怒气,认真的分析给她听:“你知不知道再不买些粮食过来,家里连年都过不去?你知不知道这一大家子人一天需要多少粮食?你爹娘给咱们的粮食吃不了几天,真要是断顿了,你知道会是啥结果吗?我是不会看着家里人活活饿死的,那只能卖地了!”
她知道傅小梅就怕卖地,为了不卖地,她宁可花她的嫁妆!
她也不想卖地,也想给后辈子孙留下赖以活命的东西,为了保住家里的十亩地,她和儿子儿媳妇们几乎拼尽了全力,挣钱的法子都快想尽了。
昨天老二媳妇去镇里交活儿,正好赶上一户有钱人家雇佣浆洗婆子,原来的浆洗婆子突然得病死了,管事的去人牙子那儿去买人。
但人牙子手里没有合适的人,有几个小姑娘她还想卖个好价钱,据说这家人太抠,对待下人太苛刻,每次买人都斤斤计较,舍不得出高价,人牙子手里即便有合适的人选,也不想卖给他。
当时管事的急的团团转,据他说家里堆积了好多主子们的脏衣服,回去如果没买到人,他都不知会被主子怎么对待。
绣坊紧挨着人牙子的院子,赵秋菊当时交付完了绣活走出铺子,正好听到那管事的和牙婆磨叽,仔细一听是这么回事,就插了一句嘴,问如果拿回家里去洗行不行?
管事的正愁的不行,见一个清秀的小媳妇问话,似乎想要这份活计,管事的立即跟绣坊的老板娘打听赵秋菊的底细,当得知她就是附近村里人,隔十天就来一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于是跟赵秋菊谈妥了价钱,将事情定了下来。
管事的让随身小厮将脏衣服取了来,两个大包裹,还给赵秋菊雇了一辆驴车,就连皂角粉都是他买的。
赵秋菊回来一说,她当时高兴极了,很是夸奖了她一番,在她看来,只要是能够挣钱的活计,只要不卖儿卖女,多脏多累,她都不嫌弃。
可是,在傅小梅眼里,这份挣钱的活计却是那么不堪,她只能往她的软肋上戳!
果然,傅小梅一听要卖地,态度立即软了下来,嘟嘟囔囔的说:“好嘛好嘛,洗就洗,就会拿卖地吓唬我。”
孙小敏笑呵呵的过来拉她:“大嫂,走吧,咱们一起洗,你不知道,这工钱就跟白捡的似的,洗完了有一百文钱呢!”
“啊?这么多?”
傅小梅也被镇住了,要知道赵秋菊她们绣一个手帕,才给一文钱,一般人家攒一年也攒不了几个钱,好的人家攒个一二两银子顶天了,有些人家一年下来不但啥也攒不下,还得借钱过日子。
虽然她现在手里有二两多银子,但她也不敢随便花,笑话,这些钱她还要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呢,真以为她不拿钱当钱啊?买些瓜子解解饿花个一文两文的就算了,别的钱她可不舍得花,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手里有钱。
现在洗洗衣服就能挣这么多,那还等啥,洗呗!
于是,李家婆媳齐上阵,开始了大清洗。
首先将男女款式的衣服分别挑拣出来,再将颜色浅的,布料差不多的放在一起,免得串色,然后将深色衣服放在一起,还好没有绸缎衣服,最好的布料就是棉布,不然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洗涤。
李家一直到第二天还很热闹,洗涤,烘干,上浆,再烘干,然后洗衣棒捶打,最后用熨斗烫平,因为那户人家要的很急,又正赶上冬天,烘干这一环节,她们先是点燃了木柴,旁边围上洗干净的铜盆,铜盆上支上木棒,将衣服放在铜盆上,不时地翻动,不知有多麻烦,婆媳几个足足忙了一夜,第二天接着忙了一上午,这才将所有的衣服洗干净熨帖板正了。
家里的男人们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自然见识到了女人们赚钱的不容易,但也在得知女人们能挣一百文时,被震得全都傻了,还好,他们哥四个昨天也有些收获,挣了三十多文回来,多少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