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格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骨力的意图。
“可汗是指……宁州朝廷？我们之前散播的消息……”
“不错！”骨力点了点头，“之前本汗觉得霍渊羽翼未丰，朝廷那帮蠢货又惯会自欺欺人，只需稍稍撩拨，他们自会内斗不休。所以关于霍渊的消息，需要慢慢渗透，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骨力掀开帐帘一角，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宁州的“盟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骨力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而急促，“放任霍渊和白云山，只会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蒙格。
“本汗相信，宁州那个老皇帝只要真正意识到霍渊的威胁和野心，他们会比我们更着急，更恐惧！”
蒙格仔细思索着，缓缓点头，“可汗英明。对于宁州朝廷而言，一个拥兵自重、还可能拥有非人力量的藩王，远比我们这些‘化外蛮夷’更让他们寝食难安。他们绝不会坐视霍渊真正成长起来，威胁到他们的皇权正统。”
“正是此理！”骨力重重一拍手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狠厉笑容，“之前是温水煮青蛙，现在……该给他们下一剂猛药了！”
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魏家余孽……这可是现成的一把好刀。”
蒙格心领神会，立刻接话道，“可汗英明！魏家余孽一旦公开，足以在宁州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只需稍加引导，便可坐实霍渊勾结逆臣，包藏祸心之罪，也足以让圣德帝对霍渊起必杀之心！”
“没错！”骨力狞笑一声，踱步到案前，提起一支粗豪的毛笔，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光是吹风还不够，得给那老皇帝和汪之鳞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也让他们知道如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骨力一边快速书写，一边对蒙格吩咐。
“我会让那些拿了我们好处的言官，加紧活动。不仅要重提魏家旧事，更要将霍渊描绘成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枭雄，把他和白云山的神秘力量绑在一起，说得越邪乎越好，务必让那老皇帝感到如芒在背，夜不能寐！”
“而你……”
骨力将写好的信用火漆封好，递给蒙格。
“这封信，用最快的秘密渠道，亲自交到汪之鳞手上。告诉他，只要朝廷愿意‘协助’我们对付霍渊和白云山，事成之后，我们蛮族勇士替他们‘清理门户’，青、建二州之地可以交由他们随意处置。”
蒙格双手接过书信，对于骨力要把青州和建州交出去，丝毫也不在意。
反正对付完霍渊，那两州之地的金银财宝，包括白云山所有的好东西，能拿多少各凭本事，最后剩下一个烂摊子，他们也没兴趣霸着。
到时候可汗洗刷掉了之前的屈辱，带着新的胜利果实，也能风风光光回到草原。
然而，蒙格还是谨慎地问道，“可汗，汪之鳞老奸巨猾，且对蛮族素有戒心，他会相信我们的承诺吗？更何况，让我们深入腹地对付霍渊，朝廷岂非引狼入室？”
骨力嗤笑一声，眼神冰冷而自信，“蒙格，你要知道，对于宁州那个只知道玩弄权术的老皇帝和汪之鳞来说，内部的权臣远比外部的敌人更可怕。霍渊手握重兵，如今又得了建州，若再让他消化了胜利果实，下一个刀锋指向的，说不定就是他宁州的皇座了！”
“我们是他眼下最快、最利的一把刀。至于引狼入室？”骨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他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指望他们那些老爷兵自己去剿灭霍渊？笑话！我们开出的价码，他们是拒绝不了的。这笔账，只要稍有点脑子，都知道该怎么算。汪之鳞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说服那个老皇帝。”
说着，他拍了拍蒙格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吧，蒙格。让宁州的狂风先刮起来。等他们内部乱起来，焦头烂额之时，就是我们提出‘合作’的最佳时机。这一次，我们要借汉人的手，除掉斩草除根，再拿走我们想要的一切！”
蒙格深吸一口气，将信仔细收好，重重捶胸行礼，“末将明白！定不负可汗所托！这便去安排，必定让宁州朝廷的怒火，烧向霍渊和白云山！”
骨力满意地点点头，望着蒙格离去的背影，眼中燃烧着复仇与野心的火焰。
宁州，临时行宫。
连日的低气压几乎凝固了殿内的空气。
药味混杂着沉水香，也压不住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与沉闷。
圣德帝斜倚在榻上，面色蜡黄，眼皮半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而费力的拖沓声，仿佛一架即将散朽的老风箱。
阶下，以首相汪之鳞为首的重臣们垂手侍立，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自建州传来霍渊已成婚的消息后，陛下便一直是这副模样，龙体时好时坏，脾气却愈发阴晴不定。
他们这些近臣，每日奏对都如履薄冰，生怕哪句话不对，便触怒了天颜。
更重要的是，霍渊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彻底打乱了朝堂上下许多人的算计。
原本指望通过“选妃”从中渔利的算盘全部落空。
那份充斥着“皇恩浩荡”与“精挑细选”的赐婚圣旨，如今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火辣辣地扇在朝廷脸上，也扇在他们这些参与其事的臣子心上。
一种被愚弄、被轻视的羞愤感在无声蔓延，却无人敢在陛下面前直言。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皇帝偶尔压抑的咳嗽声打破死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兵部侍郎何成志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御座上的皇帝，又飞快地扫过前方汪之鳞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猛地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臣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