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不会平白无故问这等小事,扶灵归乡向来由死者子嗣或者兄弟叔伯担任,父亲膝下就几个女儿,叶绾姝立时揣出皇帝的意思。
只怕他是想问由何人承继父亲的爵位。
轻轻拍了拍秦楚霖头顶,叶绾姝回道:“楚霖是府上故去秦姨娘的侄子,臣女打算将他过继到季家,到时就由他扶灵吧。”
昭烈帝望着秦楚霖点了点头:“这么小的年岁,就将这么重的担子交到你身上,实在是苦了你了。”
秦楚霖当即跪下身来,郑重其事道:“草民定不辜负陛下和大姐姐重托。”
“好孩子。”,昭烈帝欣慰的将他搀扶起来,目光灼灼的又打量了眼季渊其余几个女儿。
待得问清几人名字,昭烈帝才又缓缓开口道:“朕答应过你们父亲,往后会好好照料你们,你们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尽可向朕开口。”
季宁溪毫不犹豫:“陛下,楚霖毕竟还是个孩子,长姐出嫁后,府上之事总是要人帮衬着打理,臣妇想求陛下恩准,允臣妇招赘,助楚霖打理家务。”
她这点心思,岂能瞒得过昭烈帝。
秦家这孩子不过七八岁光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亲自处理家事,若真由着她招赘,待得靖和出嫁后,整个季家自然得由着她说了算。
到时为了争夺爵位,闹出人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这毕竟是季家的家事,他也不好置喙太多。
“二丫头,你长姐如今尚在府上,你父亲也留了遗嘱,府上之事皆由你长姐安排做主,你有何请求当与她商议,招赘这种事你让朕如何为你做主?”,昭烈帝直接推辞掉。
“陛下。”,季宁溪正欲再开口,昭烈帝脸上已有几分不耐:“你可别忘了,祁王府的人朕尚未处置,朕已经下诏将祁王府的家眷贬为庶民,流放北地,你若还不安分,朕只能让你与她们一道随行。”
季宁溪吓得双腿一软,顿时瘫倒在地:“臣妇谨遵陛下旨意。”
郑姨娘自不希望如了二姑娘的愿,果真让她招赘,那自己的侄子怕真就没了盼头。
横竖等到大姑娘出嫁后,自己女儿就能执掌府上家业,她倒不担心夺不回掌家权。
小心翼翼的轻咳了声,她敛衽福了一礼,装得温婉贤淑的开口道:“陛下不用担心,大姑娘已为府上的将来做好了安排,小女宁萱向来端庄知事,由小女帮着打理府上家事,自不会出什么差池。”
听此,昭烈帝默默睨了眼叶绾姝,叶绾姝暗暗点了点头,昭烈帝这才宽了心。
示意朝臣们入内吊唁,他领着叶绾姝和廷封一道出了灵堂。
想着顾安此去徽州一事,昭烈帝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丫头,你当真觉得你那姨父能劝降那几州的兵马,万一他选择与顾二郎狼狈为奸,只怕明池和越州危矣。”
姨父那性子,叶绾姝再清楚不过了。
他若想和顾太后、顾庭琛狼狈为奸,就不会落到被贬斥的下场了。
想来,他此次也是因为大表哥的死有所顿悟,是真想为清眠、庭济做些打算。
“陛下宽心吧,臣女有把握。”,叶绾姝道:“姨父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昭烈帝思忖着颔首,勉强笑了笑:“朕让廷封回来带的话,你都知晓了吧,眼下北境形势堪忧,只怕免不了要明池亲征,朕盼着你与他早些成婚,若能早些诞下子嗣,如此他入北境朕和他母妃皆能安心许多。”
叶绾姝听得有些脸红,只是他也清楚皇帝的担忧,一脸讪讪的应了声:“臣女都听陛下安排。”
昭烈帝欣慰一笑。
近来他愈发感到力不从心,自知自己大限将至,可眼下时局仍是这般艰难,他只盼着能再多支撑些时日,安顿好一切,稳住朝局,让永宁王可以安心收复北境的失土。
......
顾庭琛带着太后和临安的万余御林军,一路往南逃窜了近十日,一直到达徽州,才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
命人前往掖州、秦州让两地知府和驻军将领前来拜见,却得知两地的驻军都换了将领,谢家兄弟皆选择据守不出。
“这两个混账东西,竟然敢违抗哀家的旨意。”,顾太后端坐在徽州府的厅堂内,满脸阴霾。
顾庭琛大抵猜到是父亲的手笔,他这么快安排舅父家的两位表兄接管了掖州秦州的军队,很显然是投靠了朝廷。
“当务之急是立刻拿下越州。”,顾庭琛道:“只要抓住张太妃和穆家那丫头,不管是越州军还是穆家军都只能为我所用。”
他绝不能让表妹和傅明池在一起。
这次,他定要让傅明池再无活路。
看向徽州统兵顾烨,顾庭琛吩咐道:“叔父,你立刻抽调两万精锐随我前往越州城。”
顾烨乃顾安异母同胞的庶弟,向来对顾安马首是瞻,只是太后是顾家的领头人,她如今带着侄子来到徽州,自己不好违抗太后。
可兄长让谢家兄弟接管掖州、秦州,这其中必然有猫腻,他有些犹豫。
“怎么,叔父想看着我顾家就此倾覆?”,顾庭琛不满道:“父亲如今已经失去了理智,叔父若不随我守住徽州,拿下越州,咱们顾家只有死路一条。”
顾太后也道:“顾烨呀,哀家知晓这些年将你外放徽州,你心中有怨言,这次只要你能替哀家夺回临安,待哀家回到临安,哀家会让你一家老小跟着一道回去的。”
“太后说笑了,小侄能替太后替朝廷监守徽州,是小侄的荣幸,小侄岂敢有怨言。”
顾烨短暂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庭琛,你只管放心攻打越州,叔父定会誓死守住徽州。”
说罢,立即领着顾庭琛前往军营点兵。
而此时的永宁王府内,张太妃已经得到言瑾传回的口信,正让府上人打点行囊。
“绾儿这丫头还真是聪慧,若不是她提醒,怕是等到顾庭琛到了越州本宫也未察觉。”,张太妃领着众人一边走出王府,一边感慨道。
“末将回来时,已打探到道安王亲率两万精骑直奔越州而来。”,言瑾焦虑道:“末将虽照着王妃的吩咐,提前叫人前往崎州传信,就怕赵长史不肯带兵驰援。”
张太妃想了想:“越州百姓在此安居乐业上百年,从未受过战火侵袭,本宫绝不可让顾庭琛入越州。”
环顾了眼王府门前齐聚的人马,除了言瑾带回的一千护卫,剩下的不过两千余人护卫和宗室亲眷家中的壮丁。
“言瑾,你护送大家前往崎州避难,其余将士随本宫亲往虞州城御敌。”,张太妃吩咐道。
此话一出,府门前顿时炸开了锅,府臣们纷纷苦劝阻止。
傅云霓满眼含泪:“母妃,他们此行正是奔着你来的,你若亲自前往虞州,若是出了差池,你让大哥如何是好?”
言瑾也道:“太妃,末将知晓您不忍看着越州生灵涂炭,不如让末将前去吧,末将定当死守虞州。”
张太妃摇了摇头:“我那妹夫虽说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可羽娥怕是不会令他轻易出兵,也只有本宫亲自前往虞州,她才不敢存有懈怠之心。”
扫了眼繁华热闹的越州城,张太妃轻叹道:“永宁王府几代人守护越州数十县上百年,怎可在本宫手上出了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