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黑色西装，披着同色系大衣，握着手杖的男子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摘下头上的礼帽。
邱虞花看着对面唇色白的不似正常人的男子，嘴边溢出嗤笑：“果真是你，居然还活着。”
“叙旧的话不必多言，你深知我来的目的。”男子并未进门，声音冷然。
邱虞花眼神中藏着不解：“你效忠的人早已死去，如今想要让他复活，完全是痴心妄想。”
“凭何符栖栖有一段机缘，我的主人不行？”男子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
同样都是死，符栖栖却能逃过死劫，这不公平。
“你心里很清楚，这不一样。”邱虞花摇了摇头，“师父她的命数便是如此，上天自有定夺。”
若不是符栖栖自出生后便带着任务，她也无法去到五千年前。
其一：需要得到天道的认可，与命定轨迹不冲突。
其二：要有一个甘愿为她付出生命，自愿付出灵魂的存在。
这两点缺一不可，有些人生来便是为了拯救灾难。
这便是上天挑选的宠儿，可……邱虞花并不觉得这是宠，反而，让一个平凡人巡回五千年不得自由。
符栖栖看着那边迷雾一般男子的脸，她徒弟能想到的男子也能想到。
毕竟，这等离奇之事若谁都可以，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我不认命，我的主人也不认命，我偏要逆了这天。”
听到男子这句话，符栖栖方才突然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要在计划里放上叶凝安的存在。
还有男子的主人，死了，那男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他，总而言之，肯定不会是好人。
但她还是有一些疑问，目前尚未得知。
不过，她隐约有个猜测，天道，可能出事了。
不然怎会放任眼前人，无底线的兴风作浪。
“可你来晚了。”不似男子的激动，邱虞花显得格外平静。
这下男子怔在原地，他目光看了眼里屋，神色瞬间变了。
“你竟用自身全部包括生命，换她一次新的生命！”
匪夷所思。
男子语气都不由带上了尊敬。
这样的人，若是能归顺于他那该多好，可惜啊。
邱虞花笑了笑，没有半点因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
“你想做的，永远将会是一场空。”
男子眯眼看她，情绪波动逐渐平稳，他道：“百年前，主人彻底殒世，是他用最后的力量放我出来。”
“五千年前，符栖栖从五千年前后而来，我出来后就开始谋划，如何改变命运轨迹，可我没想到，送她去五千年前的人居然是你，可笑，当真可笑。”
“一切的循环早有迹可循，既如此，那我便换种方式……”
说到这里时，男子却忽然一停。
邱虞花眼中的笑没有半分变化，“怎么不说了？”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男子直接终止了这个话题，“最后的时间，你还是想想有无牵挂吧。”
他原本想从源头上掐灭故事走向，只要符栖栖死了便能改变过去，可他终究失败了。
既如此，那他便以另一种方式，恭迎主人的回归。
虽然这条路会比前者艰难千倍，但他依旧不会放弃。
待男子离开，周围像是静止许久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一声低闷的痛吟。
邱虞花极力克制的平静，被突然吐出的血打破。
她目光环视一圈，几乎把所有，有可能站着符栖栖的地方都看遍了，才低下头，擦了擦血迹。
红色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微笑着，缓缓闭上眼。
符栖栖脸色有些白，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化成星星般消散的灵魂。
可一想到她现在能站在这里，手停顿在半空中。
星光从她指缝间溜走，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心脏被搅碎了一般剧痛，鼻子陷入窒息，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只能张着嘴喘气。
除了刚才那一滴泪，她再也哭不出来，却死命的睁着赤红的双眼。
可是，非常突然，眼前的画面就像是忽然碎裂的镜子一般，瞬间消散成空，然后再复原。
是那场梦里的景象，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不过时间往前推移了些许。
不再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反而是这个时间点她亲身经历，自己的身体，去看待周围发生的一切。
但痛苦是一样的，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姐姐，那个大魔头是想要吸食所有凡人的生命，以达到永生。”
听着耳边虚弱的声音，符栖栖艰难的转头看去。
那一瞬间，她无法掌握身体的主导权，就像存在于眼睛里，看着曾经的自己做了什么，听着她说了什么。
发饰为简单的鱼鳞片，一身古装红衣的女子。
此刻满身的伤痕，脸上沾的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血。
“现如今，师兄师姐们决定已命封印，我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你们回人间，弟子们还需要有人引领。”
红衣女子摇头：“我不走，我要与姐姐同生死。”
“你……”符栖栖咳嗽了两声，身体里的剧痛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姐姐！”红衣女子握紧手里由鱼骨化成的的本命法器，转头看向战场中心，“你放心，我们会陪着你，共进退。”
说出这句话后，她便奋不顾身的冲向敌人。
“不要！”
符栖栖忍受着封印阵法带来的疼痛，不顾颤抖的手，腿，一步一步艰难的往那边走去。
笼罩在头顶的黑暗像是被巨大的雨幕从中间劈开。
七彩锦鲤，白泽，她的徒弟，还有仙门中的所有人，都付出了一身修为，在与黑暗相争。
只为博得一丝光明。
直到一对洁白的翅膀被暴力撕扯落下，满身是血，几乎看不清样子的白泽从天空中瑶瑶坠落。
紧接着是七彩锦鲤的本命法器被折断，她自身也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撕扯开……
一片的血雾，好似下了一场盛大的红色腥雨。
“pu——”
符栖栖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翻涌，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手向那一双翅膀抓去。
突然，一把黑色剑挡住了她颤抖不止的手。
符栖栖从未想过恐惧会接在这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过往的一切，却无从改变，只剩下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