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雍王府主院的西厢房内，两个一模一样的雕花木盒摆在凤泽面前。
他打开其中一只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似笑非笑，“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去萦香阁排队？”
盒子里装着一只影青葵口瓷碗，碗中盛着乳白色的酥酪，犹如玉雪凝脂一般，上面还缀了几瓣新鲜梨花。
萦香阁曾花大价钱请人为它题诗曰：密雪盈如玉，月寒凝香清。
这句诗如今就刻在凤泽手边的木盒上。
“听说萦香阁的梨花酥酪是京中一绝，怎么，你也喜欢？”凤泽问送来盒子的人。
花南天语气平平，“听说你成亲了，这是贺礼。”
凤泽轻笑一声，“拿京城的东西送我，你们花谷是找不出更好的礼物了吗？”
“我昨晚才知道你成了亲。”花南天说，“听说女子都好甜食。”
凤泽从盒中取出瓷碗，“所以这是给王妃的？”
“你们圆房了吗？”花南天答非所问。
凤泽看他一眼，“不打算。”
“为什么？”花南天道，“你身上的蛊毒并不影响房事。”
“却会死人。”凤泽冷淡开口。
“她不会当场毙命，只是逐渐衰弱罢了。”花南天说，“这个办法能够帮你释放一部分蛊毒，你就不用压制得那么辛苦。”
凤泽嗤然冷笑，“花南天，若我愿意用这个法子活着，何必等到成亲？”
花南天沉默了一下，“她是皇帝指定的人，也许并不无辜。”
“那又如何？”凤泽道，“如果因为怀疑就要随便定罪，当年我不会救你花谷三十一条人命。”
“但她有可能对你不利。”花南天皱眉。
“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再杀也不迟。”凤泽端起那碗梨花酥酪闻了闻，“这里面加了什么？”
花南天目光微闪，“如果她跟你圆房，吃了这些能够多撑一些时日。”
凤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花南天，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花南天面露不解。
“你及冠之时我是怎么说的？”凤泽放下碗，“每个人都有他自己要走的路，你不能代别人走。”
花南天坚持，“我是你的大夫。”
“对，你是我的大夫，”凤泽说，“所以你只管用心治我就行，至于我身边的其他人，你别打主意。”
花南天面无表情，眼神却很执拗，“我习的是诡道。”
“诡道也是医道。”凤泽打开另外一盒梨花酥酪，“医者的目的是救人，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花南天抿唇不语。
凤泽拍拍食盒，“萦香阁的队伍不好排，别告诉我你两盒都放了东西。”
花南天沉默一阵，“你可以自己闻。”
凤泽挑唇笑了笑。
他拍拍花南天的肩膀，伸手将那个食盒拨到自己面前，“黄老一直在等你，记得去找他。”
打发走了花南天，凤泽面上的笑容这才慢慢隐去。
他看着面前这碗梨花酥酪，想起被他丢在另一个院子里的人。
他叫来侍卫，“王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侍卫回禀，“没有异常。王妃早起的时候让她的丫环在小厨房里做了饭，后来又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这会儿……大概在等着吃午饭。”
虽然这样说有点儿奇怪，但事实如此，他们新来的王妃在院子里待得无比安分，甚至有些自得其乐。
凤泽把那碗加了药的梨花酥酪递过去，“有毒，处理掉。”
“是。”侍卫小心翼翼捧着碗出门。
“殿下，”有人来报，“王妃求见。”
凤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她什么事。”
“王妃说，殿下昨晚从她房中带走了一样东西，她想来看看还在不在。”传话之人竭力按下心头的好奇。
凤泽朝卧房的方向望了眼。
今早下人来收拾衣服时，因着他昨晚换下的是喜服，特地问了声，才让他想起随手带回来的那张契约。
“带她去花厅。”凤泽道。
顾青这趟过来一个侍女都没带，她安安静静坐在花厅的椅子上，腰挺背直，神态从容。
她不会武功，听不见周遭的声息，但她相信，暗中一定有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因为好奇还是防备。
她昨晚睡得很好，所以不介意摆出这副端庄的姿态让人品评。
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凤泽跨进门来。
不等凤泽开口，顾青便道：“我无意纠缠殿下，只是今早刚刚告诉我身边的侍女，我打算与殿下分房而睡，此趟过来只想与殿下坐上半刻，让她们以为殿下已同意我的要求，我就马上回去。”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凤泽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纸抖开，让她看了眼，又收回去。
顾青失笑，“殿下何必如此紧张，我相信殿下不会骗我。”
凤泽淡淡开口，“我是怕这张纸流落出去，被人当作闺房之乐，拿你取笑。”
契约上分别写有两人的名字，顾青本就因为对凤泽大胆示爱而惹人注目，若真的不小心让人看到这份契约，恐怕又会编排出不少故事。
“殿下心细，实在让我感激不尽。”顾青笑应。
想看契约不过是求见凤泽的托辞，昨晚他们还有一些事没说清楚，她得抓紧机会找凤泽确认。
“以后我想见殿下的话，殿下会不会躲着我？”她直截了当发问。
凤泽的回答同样直接，“我很忙。”
“厚朴堂的事务也不少。” 顾青轻笑，旋即正色，“我不是那种痴缠的女子，殿下可以放心，我不会随时随地缠着你。”
凤泽略偏过头，“如果有事，先找师阳。”
顾青眨眨眼，“好。”
反正每三日他们都会见上一面，不用担心会彻底生疏了去。
“还有什么想问？”凤泽见她若有所思，负手问道。
“我日后行走在外，王府中的人可会将我像雍王妃一样看待？”顾青抬起头，朝凤泽身后空旷的庭院扫了眼。
凤泽明白她的意思，“你是雍王妃，只要不做出背离雍王府的事，你会一直都是。”
顾青暗中松了口气，这个简单，她是来求药的，不是来求死的，当然不会与凤泽作对。
“我那个院子有侍女、厨娘、杂役共十二人，这些人我都可以使唤？”顾青问，“如果他们犯了错，我也有权处置？”
凤泽掀了掀唇，“看来你已心中有数。”
顾青回以一笑，“今后要在王府安家，自然要清点妥当。”
凤泽道：“雍王府向来有功必赏，有错必罚。院子里的人都是拨给你用的，谁有不轨之心，以军法论处。”
顾青点头，“我明白了。”
凤泽这话既是让她宽心，也是对她的告诫，她可以对王府里的人有赏有罚，同样的，她带来的人也必须遵从王府的规矩。
“殿下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顾青看了看角落里的漏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殿下明日愿与我一道回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