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残阳将青石板路染成琥珀色，纪渊牵着踏雪乌骓走过古旧的城门，悄无声息地返回鹿县。
门房秦大爷看到青石巷子前站着的英气勃勃的男子，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连忙用粗糙的大手擦了擦充满皱纹的双眼，才确定真就是自家公子回来了。
家中一切依旧，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屋子每天都有打扫，院子的花草树木打理得整整齐齐，可见打理内宅的吴妈当真是一把勤快干活的好手。
片刻的工夫，二叔二婶听到消息，连忙从西院那边跑过来，喜笑颜开：“寒冬腊月，年关将近，想着你应该就是这几日回来的。可曾当上陨星谷弟子了吗？”
“肯定的。”纪渊顺手拂去身上的浮雪，摸出陨星谷铁令，星纹在暮色中流转银辉。
“外门弟子算不得多么稀罕的身份。要是当不上，怎么好意思回来呢？”
“外门弟子也是陨星谷的弟子，树大好乘凉。攀上宗门的关系，感觉日子是过得越来越有奔头了。”二叔摸了摸锃亮的脑壳，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止不住。
“身上衣衫怎地沾染了血迹？”二婶细心，一眼发现端倪。
“顺路剿灭一锅山匪。”纪渊随意摆摆手，“这些血迹都是别人落下的，你看我身上可有伤势吗？”
二叔二婶不放心，细细打量片刻，看到纪渊不仅丝毫无损，更是显得气势沉重如渊，皆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吴妈很快安排下人做好饭菜，把桌面摆得满满一桌，顺便打开几壶上等的好酒，让纪渊和家人痛饮几回，逼退身上的寒意。
席间二叔低下声音，鬼鬼祟祟道：“桑家之事，你听说了吗？”
纪渊本来早就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此时忽地心中一动，他知道的东西，都是从桑家族老口中说出来的内幕，偏偏放在明面上的说法，肯定不能直接原封不动地宣扬出去。
“略有耳闻。不知二叔这边听到的传闻是怎样的？”
“我听到的消息啊，就是桑家主母图谋不轨，暗中颠覆桑家格局……”二叔捏着嗓子，原本浑厚粗犷的声音都变得尖细下来，“真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明明已经身居高位，却还想要毒杀家主，以一介女流之辈，妄图掌控世家的权利！”
“幸亏有桑文柏这个血脉纯正、天赋出色的嫡长子在，及时识破了桑家主母的阴谋，带领桑家族老拨乱反正，一举将那女人歼杀，让一场大祸消弥于无形。”
“经此一事，桑文柏的父亲深受打击，大彻大悟，知道自己不是执掌世家的料，于是自愿退位让贤，将家主之位让给了更加出色的年轻人。”
二叔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声音不知不觉变大起来，再不似之前那般捏着嗓子说话。
纪渊闻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还真的是死人不能开口说话，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上面泼。明明是桑文柏暗中策划的“政变”，结果这个罪名却落到桑夫人的头上去，桑文柏反而成为了拨乱反正的大功臣。
名利双收，赢麻了。
当然，给桑夫人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似乎比妙音宫的叛徒好听一些，若桑夫人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接受哪个罪名呢？
“跟我所了解的内容差不多。”纪渊不动声色说道，“真没想到桑夫人原来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枉我还以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好继母呢。”
“桑文柏跟你的关系极好，前段时间，他举行的家主典礼，居然还邀请我参加了呢。”二叔洋洋得意，与有荣焉。
“感觉咱们老纪家真的要发达了！居然都能跟世家坐一桌。换作以前的时候，哪里敢生出这般想法？老纪家该不会也能成为世家吧？不知道我这个鹿县之虎有生之年能否见到这样的盛况。”
二叔越说越是兴奋，酒过三巡，已是有些醉意，开始生出各种大胆的想法。
鹿县之虎……谁给二虎取的外号，该不会是自封的吧？纪渊不禁莞尔：“就算我晋升七品，跟世家都还有比较大的差距。若论修行，我自是有把握的，但经营家族，实非我所长，只能顺势而为，不可强行为之。”
世家的底蕴，哪里是一个刚刚晋升上来的暴发户所能相提并论的？
就像鹿县里的杜家，这些年来都叫做新兴的武道家族，便是底蕴还不够深的缘故，一直为此而努力着。
当然，纪渊也不会刻意去向着世家的道路靠拢，实力才是王道，等日后修成六品、五品，是不是世家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还要被他们主动抬上去呢。
未时三刻，桑文柏的云纹靴踏碎纪府中庭的日影。曾经最喜欢穿的锦袍换成了另一身更华贵的衣衫，腰间悬着一对价值不菲的鱼龙佩。
在看到纪渊之后，他迅速从家主的身份角色中恢复过来，变成以前那般豪爽的模样，十分熟悉地上前拍拍肩膀：“怎么感觉你的实力又变强了很多，该不会快要晋升七品了吧？”
“还差了一些。主要是我修炼的十二锻骨经，需要锻十二次筋骨，目前还没有练到顶。”纪渊随手扔出一个石凳子给他坐下。
十二锻骨经，厉害是足够厉害的，但还是有让人感到极为痛苦的地方。
别人七次八次锻骨就到顶了，可以尝试冲击瓶颈，突破七品。
尽管突破的机率比较低，但万一运气好，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但十二次锻骨经就不一样，你若不练到顶的话，是摸不到那一道晋升门槛的。
付出的时间成本太多，纵然可以获得的一些收益，仔细算下来，未必比低一些的锻骨法赚。
“还差一些……言外之意，差得不远了？”桑文柏抓住了言语中的漏洞，继续追问。
“你猜得不错。”纪渊坦然承认，“九次锻骨，还差最后三次即可圆满。”
“……”桑文柏差点爆粗口，也就是世家的修养，让他忍住了冲动，最后化成两个字：“牛逼。”
二十岁出头，过了年也就是二十一岁而已。这样的年纪修炼到九次锻骨，而且还是苍生洪炉锻骨经这样的功法，能不牛逼吗？
放在陨星谷里，高手如云的地方，都算是鹤立鸡群。更别说在鹿县这种小地方，更是闻所未闻。
“我已经从桑家的族老口中，得知你们家发生的变化。”纪渊岔开话题，“细节方面就不多问了，桑家空出来的两个坑位，是要重新派人拜进陨星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