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咯哒”一声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子冷意就扑了出来。
不是风,也不是冷气机那种,而是那种让人下意识打个哆嗦的潮寒,像梦境的边界破了个口子。
“这地方……从来有人进过吗?”顾以恒眉头一皱,语气没什么情绪,但手已经不自觉开始调用绪量,『嗔』也被他叫了出来。
“哎呀呀……”南浔打了个哈欠,“梦学院可真是一天一个惊喜。”
她眨巴着眼往里看了一眼,下一秒就噤了声。
屋里有个人。
准确地说,是个看起来是个少年,穿得整整齐齐的,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握着一根折断的画笔,像是刚从哪幅画里走出来,干净得过分,干净得反而诡异。
他抬头看着门口这群人,一动不动。
“……你们是老师吗?”男孩语气很轻,像是半梦半醒,“我迷路了。”
没有人回答他。
阮清逸站在最前,眯了眯眼,指尖轻轻点着门边的旧符文,低声道:“这里……原本是旧梦域通道废止口。已经被封了两年。”
“废止口还能进人?梦学院后勤是拿空气干活的?”
“显然不是后勤干的。”阮清逸语气依旧温和,指尖从门口滑过,“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的事情就很多了,”顾以恒往前一步,盯着那个男孩,“比如他是谁?比如他怎么站在这不动,跟模型有一拼。?”
“唔……”南浔转头看他们,“我总觉得这个孩子不太像是……真的人?”
“他是人。”阮清逸淡淡地接道,“绪量感应有反应,只是很……纯粹。”
“纯粹吗…确实”顾以恒眯了眯眼。
“……丝毫没有情绪没杂质。”阮清逸笑了笑,“干净得像被人造出来的。”
这话一出口,文听猛地抖了一下,怯生生地开口:“我、我能不进去吗……我觉得他、他好像在做梦,但梦……是他自己。”
“听起来像绕口令,但我懂你意思。”南浔一边护着文听站后面,一边蹲下来看那孩子,“小朋友,你怎么进来的?”
男孩眨了眨眼,“我一直都在啊。”
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却让南浔轻轻皱了一下眉。
“从什么时候开始?”阮清逸声音放柔,“你还记得吗?”
“从……她让我睡的时候。”
“她?”顾以恒问。
“我也不记得她叫什么了。”男孩歪头,声音依旧空灵,“她说我一直这样就好,不要醒,也不要离开这里。这样她就不会再伤心了。”
四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而那孩子又缓缓补了一句:“她说,这样我就是『她眼里最好的他』。”
屋里的温度像是又降了一度。
“……这孩子不对劲。”顾以恒轻声说,嗓音低沉,“梦学院这些天睡着的,都是靠近这片区域的人。”
“还有,那些梦……都不是自己的。”
阮清逸抬眸看向房顶,神色深了些。
“梦境边界正在被侵蚀,屏障不是在破……是从内部在『化』。”他看向那男孩,“而这个人…”
“就是源头。”
四人沉默着,谁都没敢动。
那孩子还在原地站着,朝他们笑了笑。
“你们是她派来接我的吗?”
“我不太想走……”
“这儿,很安静。”
南浔站在一旁,抱着臂,心想着感觉近些天格伦哈就跟着魔了一样。
她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毕竟格伦哈以前就不太『正常』,情绪理论、梦魇干扰、绪量外泄这些词挂在老师嘴边就没消停过。
可这一次……真的不太一样。
最早是听说有学生在课堂上直接睡着了。
不是打瞌睡那种,是直接趴在桌上,怎么都叫不醒。后来检查才发现,那人心跳平稳,绪量正常,就是陷入了一种无法脱离的『深度梦境层』。
南浔那时候还跟顾以恒他们开玩笑,说是不是谁偷偷练新型催眠术。
然后第二天,又多了两个。
第三天,又来了四个。
有人是在走廊晕倒的,有人是在图书馆闭上眼没再睁开。还有一位情绪学院的助教,是在录情绪频率时突然『停机』,笑着笑着就不动了。
最诡异的,是格伦哈上层居然没第一时间回应。
『系统性干扰』、『绪量波动未稳定』、『边界浮动』,这些专业术语被一堆人挂在嘴边,但没人能说个所以然。
然后,林岚……就『消失』了。
最开始是说她闭门研究,可一天、两天、一周过去,南浔怎么找都没找到她人影。
有一次她特地跑到老师办公室门口敲门,结果里面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从那一刻起,南浔才开始真正觉得不对劲。
格伦哈梦学院,正在变成一场真实的梦。
她试着联系别的学院的人,结果思学院说『有教授最近行为异常』;怒学院说『绪体暴走率变高了』,甚至有传言说某位导师在梦里看到了『祂』。
更离谱的是学生…
有人说梦到了一个『金色眼睛的少年』,他说自己在等『她』回来;有人说梦里不断出现一扇门,门后是无尽的楼梯和不属于现实的光。
南浔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但她也不是容易被吓住的人。她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侵蚀这个学院,像是从『梦』里爬出来的情绪水草,缠上了整个格伦哈。
而大家都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一向热闹,也总能让别人轻松下来。
可最近,她好像怎么笑,心里都笑不起来了。
那孩子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任何强迫,只是一句稚气的“我不想走”。
像是撒娇,又像是陈述,但落在他们耳里,没人敢动。
南浔咬着唇,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你……你叫什么名字?”
苏戈眨了眨眼,像是被这个问题卡住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她叫我『苏戈』。”
“那是……她给我的名字。”
“她”是谁,他没说。
但南浔猜出来了,是周璃。琳梵走之前跟她讲了关于苏戈的事情…她倒没想到居然是眼前的孩子…
只能说琳梵那室友确实不一般。
可下一秒,墙面“咔哒”一声轻响。文听吓得小小一抖,下意识往阮清逸身后缩了一步,小声说:“那个……你们有没有觉得……”
她声音有点发抖,但还是讲完了:“屋子……好像在呼吸。”
四人齐齐一顿。
然后真的注意到了。
墙壁上的纹理,像是轻轻起伏着,不是动,而是像人在呼吸时胸口微不可察的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