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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

一声闷响,蜮仆竟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被线提着的木偶,每动一下,四肢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生了锈的铁轴在转动,听得人牙酸。它转过身时,青灰色的皮肤蹭过地面,刮下一层细碎的泥屑,随后缓缓朝着路人的方向张开嘴——两排漆黑的尖牙上还沾着干涸的黏液,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重的腥气,却透着不容错辨的顺从:“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路人盯着它空洞的独眼,眉头微蹙,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安分站好,稍后带你去寻其他同类的巢穴。”

“起作用了!真的起作用了!”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云内长老,他那把平日里总是服服帖帖的花白胡子,此刻激动得微微颤抖,几缕长须还随着他说话的幅度轻轻晃着。老人原本浑浊的眼睛里像突然点亮了两簇小火苗,闪着掩不住的惊喜,他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得极低,气息都有些不稳,却还是难掩语气里的兴奋,连握着拐杖的手都紧了紧,指节泛出淡淡的青色。

阳星早把刚才“元阳已破”的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脚步轻快地凑上前,月白的衣摆扫过地上的草叶都没察觉。他盯着蜮仆的眼神亮得像冒光,那模样活像见了稀世珍宝的孩童,还悄悄伸出手,拽了拽身旁季五的袖子——指尖刚碰到布料,就忍不住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分享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

刚被阳星解开穴位的季五,早忘了左手食指那点刺痛,连指尖的血珠凝固了都没在意。他往前凑了两步,脑袋几乎要凑到蜮仆跟前,好奇地打量着对方青灰色的皮肤,眼睛瞪得溜圆。手指还忍不住微微抬起,想去碰蜮仆硬邦邦的胳膊,指尖都快碰到那粗糙的皮肤了,又猛地缩了回来,怕惊扰了这刚被操控的怪物。

几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欢呼雀跃的话全变成了压在喉咙里的轻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云内长老还时不时警惕地往四周的树林瞥两眼,阳星也会抬手示意大家小声些,生怕这细微的动静惊动了附近潜藏的其他蜮仆,坏了眼下这好不容易才成的事。

路人喉间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半寸,方才绷得笔直的脊背也微微放松,手心攥出的冷汗悄悄收了些,剑鞘上的湿痕渐渐淡去。他朝着蜮仆微微颔首,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急躁,只剩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命令:“带我们去你们蜮所在的位置。”

话音刚落,那蜮仆便缓缓转过身,青灰色的脚掌在落叶上碾出细微的声响。它朝着北边的方向迈出第一步,动作依旧僵硬得像生锈的木偶,膝盖只弯了极小的弧度,却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稳,既不快也不慢,像个被设定好路线的精准向导,一步一步朝着林子深处走去,连偏差半分方向都没有。

路人朝身后三人递了个“跟上”的眼神,眼神扫过阳星、季五和云内长老时,还刻意微微蹙眉,示意他们保持警惕。他率先放轻脚步跟了上去,龙泉剑归鞘时只发出一丝极轻的“咔嗒”声,鞋尖轻轻蹭过地上的枯叶,连一片叶子都没惊动。

阳星、季五和云内长老立刻收敛气息,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般默契。阳星走在队伍最前端,紧随路人身后,青布长衫的下摆被林间微风轻轻吹动,却连一点布料摩擦的声响都没带起。他指尖始终捏着一张折叠的防御符咒,符纸边缘被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得有些发毛,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扫过两侧的灌木丛——哪怕是一片叶子被风吹得晃动幅度大了些,他都会猛地顿住脚步,指尖的符咒微微展开一角,直到确认只是风动而非异动,才继续前行。

季五攥着受伤的食指跟在中间,指尖的血痂蹭到衣襟上也浑然不觉,只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方蜮仆的背影,又迅速低下头警惕脚下,生怕踩断枯枝发出声响。云内长老走在最后,拐杖尖轻轻点在地面,每一步都避开干枯的枝叶,浑浊的眼睛却没放过周围任何动静,连林间飞过一只飞鸟,他都会侧目观察片刻。

四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呼吸压得只剩微弱的气流,像一群蛰伏的猎手,紧紧尾随着前方的丑蜮仆,朝着未知的蜮巢缓缓进发,林间只余下蜮仆僵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云内长老拄着那根沾过降魔血的桃木杖,杖身泛着淡淡的暗红色,杖尖轻轻点在铺满落叶的地面,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妥妥,没有半分踉跄。他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按在杖头的朱砂结上,那结被摩挲得发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约凸起。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前方蜮仆青灰色的背影,确认方向没错,又迅速扫过四周的灌木丛与树干——哪怕是树皮上多了道新鲜划痕,他都会顿住脚步,直到看清只是野兽留下的痕迹,才继续往前挪。

季五则护在队伍末尾,单手按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上,指腹反复蹭过冰凉的金属,把刀柄上的纹路都摸得发烫。他粗眉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咬牙憋气,活像尊立在队伍后的门神,浑身都透着“不好惹”的气场。连耳朵都竖了起来,像警觉的狼崽,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远处虫豸的“唧唧”声,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都被他在心里筛了一遍,生怕漏过任何异常的声响。

被操控的丑蜮仆走在队伍正中间,像尊被线牵引的劣质木偶。它那青灰色的皮肤在林间微光里泛着死气,像是蒙了层薄灰的旧陶,皮肤表面还沾着干涸的黑褐色黏液,结成一块块硬痂,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渣,落在枯叶堆里,悄无声息。更显眼的是它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伤口边缘泛着黑紫,虽不再流血,却透着一股腐朽的腥气,风一吹,那味道就飘进众人鼻腔,让季五忍不住皱紧了眉。

它的动作比之前更僵硬了些,每迈出一步,膝盖都只肯弯出极小的弧度,像是关节里卡了碎石。肘关节转动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那声音和老旧木门久未上油、开合时的摩擦声如出一辙,在寂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每响一下,都让身后的云内长老下意识攥紧了桃木杖。

可它偏生目标明确得可怕——遇上岔路时,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径直朝着左边那条被藤蔓半掩的小路走;路过一处看似平整的草地时,它会刻意往右侧挪半步,避开地下暗藏的绊索陷阱,连脚尖都没蹭到触发机关的枯草。有一次,前方树干后藏着个涂满毒液的暗箭机关,它竟还微微侧身,用肩膀挡住了可能暴露位置的机关缝隙,那精准的模样,仿佛不是被操控,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带着众人一路避开所有危险,走得出奇顺利。

沿途共遇到三波巡视的低级蜮仆,每一波都像从地底爬出来的枯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它们身材瘦小,比普通成年人还矮半头,青黑色的皮肤皱巴巴地贴在嶙峋的骨头上,连肋骨的轮廓都清晰可见,活像被抽干了水分的干尸,走起来时皮肤还会随着动作拉扯出深深的褶皱,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每只低级蜮仆手里都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刀身布满坑洼的锈迹,像被遗弃了十几年的废铁,唯有刀刃处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黑血,在林间微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臭的味道。它们走路时脚步拖沓,短刀偶尔会蹭到地面的石头,发出“叮”的轻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第一波蜮仆刚从灌木丛后钻出来时,看到路人一行人,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凶光,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握着短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都泛出青白色,显然是想扑上来攻击。可当它们的视线扫过队伍中间那只“头领”模样的丑蜮仆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瞬间蔫了下去——凶光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畏惧。

它们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身体微微颤抖,还刻意佝偻着背,把脑袋低得快碰到胸口,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乖乖往两侧退开,让出中间的通路。有一只蜮仆不小心抬了下眼,余光瞥见“头领”的身影,吓得立刻往后缩了缩身子,手里的短刀都差点掉在地上,全程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有,连呼吸都压得极轻,活像见到主子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后面两波蜮仆也是如此,从最初的警惕到见到“头领”后的臣服,动作神态如出一辙,显然在蜮仆的层级里,那只被操控的丑蜮仆有着绝对的威慑力。

眼看第一波低级蜮仆晃悠悠地从前方小路过来,众人瞬间绷紧神经,动作麻利地往隐蔽处缩——没有半句多余的交流,却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路人反应最快,脚尖在落叶上轻轻一点,便钻进右侧一丛半人高的蕨类植物中。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划过脸颊时留下几道浅浅的痒意,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微微拨开身前的叶片,透过缝隙紧紧盯着那些低级蜮仆的动向,掌心悄悄按在龙泉剑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阳星则贴着一棵粗壮的老槐树树干,将身子藏得严严实实。他特意把青布长衫的衣角掖进腰带里,连一丝布料都不外露,又抬手将垂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确保视线不受遮挡。他屏住呼吸,只留两道锐利的目光,顺着树干的纹路往外瞟,连蜮仆脚步声的远近都在心里默默计算。

季五个子高,干脆屈膝蹲在地上,借着一丛开着白色小花的灌木做掩护。他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低级蜮仆的脚。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压得只剩微弱的气流,生怕自己粗重的喘气声惊动了对方。

云内长老则往更深处的草丛退了退,桃木杖轻轻斜靠在身侧,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杖身,浑浊的眼睛半眯着,既观察着蜮仆的动向,又留意着周围是否有其他异动。

直到那些低级蜮仆拖沓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林子深处,众人才敢缓缓从隐蔽处出来。阳星先探出半个脑袋,左右扫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朝众人比了个“跟上”的手势。几次下来,皆是如此,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地化险为夷。

路人走在队伍最前,看着前方引路的丑蜮仆,暗自松了口气——胸腔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些,他心里忍不住暗道:看来这丑家伙在蜮仆中的地位确实不低,有它在前开路,倒省了不少跟低级蜮仆硬拼的麻烦,也能让大家保留体力,应对接下来的蜮巢。

丑蜮仆的脚步突然顿住,青灰色的脚掌在地面蹭出半道浅痕,随即调转方向,朝着前方林子的边缘走去——那模样像是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连僵硬的动作里都多了几分“笃定”。

众人紧随其后,拨开最后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枝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衣摆,带起一阵凉意,可没人顾得上擦拭。刚踏出林子,眼前瞬间豁然开朗,一股混杂着腐臭与腥气的风扑面而来,让季五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一条宽约十几丈的河流横亘在面前,像条深色的巨蟒盘踞在大地之上。河水是浑浊的深褐色,仿佛掺了磨碎的泥浆,却又在河面泛着一层诡异的油光,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折射出暗金色的光斑,细看之下,那“油光”竟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水面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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