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玉萦回想了一下第一次去逛胡人市集的情景,她记得赵玄佑并没有进提雅的铺子,只是站在门口看着。
“我一看到他望着你的眼神,就明白他有多看重你。”提雅的官话说得比玉萦在禹州城里遇到的所有胡人都好。
倘若不看她的那张异域脸庞,根本不会觉得她来自天竺。
“是吗?”玉萦淡淡笑道,“他那个人好色,对女人都是那样,你这回看走眼了,抓了一个没用的人回来,你的乌桓情郎不会放过你的。”
“他若真好色,我又怎么会接近不了他呢?”
玉萦听着这话,下意识地反问:“你勾引过他?”
“你紧张什么?”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玉萦轻嗽了一声,重新恢复了镇定:“勾引赵玄佑的女子多了,他虽好色,也不是不挑,你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他现在就是个瘸子,我也不是不挑。”
“当真不挑?”玉萦环顾四周,目光又落到提雅身上,“听说天竺等级森严,越白的人越高贵,似你这般美人,应该出身很好,你这帐篷跟周围的那些格格不入,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提雅的出身当然很好。
可惜父亲与人争夺权力时落败,她也成为了对方的玩物。
也正因为那一段不堪的回忆,即便她不喜欢玉萦,也还是在阿速罕要侵犯玉萦的时候出声阻止。
看着提雅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苦,玉萦想了想,劝道:“你留在禹州城过安稳日子不好吗?想找个男人就找一个,不想找也很好,何必呆在这种地方?”
“你把赵玄佑让给我?”
如果是从前,玉萦定然会说让就让。
但不知道为何,明知道只是在跟提雅瞎说,也不愿意随口应下。
“他是个瘸子,配不上你。只要你放了我,我再帮你找一个比他更好的。”
提雅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在乎。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沉静下来如深潭一般。
“用不着,你也别白费心思说服我放你。当年是阿速罕手刃了我的仇敌,现在该是我替他报仇的时候了。”提雅说着,坐到镜子前开始描妆,将自己的脸描摹得越发勾人。
她重新换了一件紫色纱丽裹在身上,这才往帐篷外走去,掀开帐帘后,她回过头看向玉萦:“我这帐篷没人敢进来,你若不老实非要往外跑,被那些男人抓住了,我可帮不了你。”
说着她便往外走去了。
外头是茫茫草原,玉萦能跑出这帐篷也跑不出草原。
更何况,她的手还被绑着,连马都骑不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赵玄佑和温槊找到她扔下的首饰没有。
玉萦胡思乱想着,肚子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咕咕”声。
被照夜白带着跑了一天,玉萦水米未进,早已干渴得不行。
帐篷当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酒壶和一盘苹果,玉萦顾不得双手被缚,走到桌旁低头咬住了酒壶嘴,愣是用嘴把酒壶扳倒,一股甘甜的甘甜的葡萄酿流进了玉萦口中。
虽然洒了一半,到底喝到了一半。
喝过了酒,玉萦又盯上了桌上那一盘苹果,没法拿到只能张嘴去直接啃。
只是那葡萄酿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实则酒劲儿很大。
玉萦酒量很浅,没啃几口苹果,晕晕乎乎地就睡过去了。
等到翌日提雅再进帐篷的时候,便看到玉萦躺在波斯毯上熟睡的模样,再一看桌上装葡萄酿的酒壶倒在一边,好几个被啃了几口的苹果散落在地上。
她也不客气,上前轻踢了玉萦几脚。
玉萦睁开朦胧的双眼,看清眼前的提雅,缓缓坐了起来。
“你这阶下之囚倒是很会享受。”
“那也是因为姑娘心善,我才能呆在这里。”玉萦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这地方除了提雅根本没人会跟她讲道理,当然要低声下气地说话,“我昨日太渴了,手又被捆成这样,实在没办法,才糟蹋了姑娘的葡萄酿和苹果。”
提雅见她如此识趣,也没说什么,很快给她端了一碗水,又扔了一块饼。
“省着点吃,今天只有这些了。”
关在帐篷里的时间格外漫长,提雅坐在桌旁用各色彩绳编一种古怪的结,也不跟玉萦说话。
快天黑的时候,帐篷外突然有了骚动。
乌桓人叽里咕噜地说着话,提雅的神情一变,眸光凝重起来。
她扔下手中的彩结,披上纱丽走了出去。
虽然玉萦听不懂外头那些人说的话,但她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紧张的情绪。
是赵玄佑来了吗?
应该是吧,只有赵玄佑才能让他们如临大敌。
玉萦心中很乱。
她知道赵玄佑本事大,但这是阿速罕花了八年时间给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他真的能避过吗?
玉萦站起身,快步走到帐篷门前,看到乌桓部族的人都从帐篷里聚集在外,放眼看去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阿速罕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提雅站在他身旁默默听着。
等到阿速罕跟部族的人说完话,提雅开始跟他争辩着什么。
她伸手去拉阿速罕,却被阿速罕一把推开,摔倒在地上。
没过多一会儿,阿速罕领着一队人骑马离开,剩下的一拨人竟然开始拆帐篷,一副要拔营的样子。
提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纱丽上的污浊,转向自己的帐篷,便看见玉萦从帐篷里探脑袋四下张望。
“想逃?”
玉萦重新回了帐篷,提雅走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低头收拾东西。
她试探着问:“你们要离开这里了?”
提雅没回答她。
玉萦也不气馁,继续问道:“刚才发生什么?阿速罕为什么推你?我以为他很喜欢你呢,没想到对你下手这么狠。”
听出玉萦的挑拨,提雅沉着脸说:“你有功夫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这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嘛,也不知道该担心什么。”
“你的瘸子情郎来找你了。”
果真是赵玄佑来了?
以他的聪明,不会想不到这是陷阱,可他还是来了。
玉萦一时喜忧参半,强压着眼底的焦灼,又问:“既然他中了圈套,你和阿速罕为什么会起争执?”
“赵玄佑必死无疑,我们本该立刻离开,但他非要去再会一会赵玄佑。”
提雅话音一落,外头突然传来了几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