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光景,在楚家人的轮番探望中缓缓流逝。
哥哥嫂嫂们带来了各种补品和礼物,嘘寒问暖,几乎要将楚绵的病房变成临时的家庭聚会点。
楚绵有些应接不暇。
临近傍晚,哥哥们都离开了,她也让傅靳年回去了。
大嫂柳芳芳细致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温和地说:
“绵绵,今晚大嫂留下来陪你吧,有什么事也方便照应。”
柳芳芳向来大方端庄,对家中每个人都体贴入微,是楚家公认的未来主母。
楚绵看着她真诚关切的脸,心头微暖,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大嫂,我没事的,不用麻烦了。”
“医院里有护士,再说,我哥他们肯定也安排好了。”
柳芳芳见她态度坚持,也不再勉强,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有任何不适立刻按铃叫人。
直到病房的门轻轻合上,楚绵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床上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开机,登录微信。
因为是新设备初次登录,界面干净得过分,一条消息也没有。
楚绵直接在搜索框输入了“姜槐”的名字,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拨通了视频电话。
此刻,月亮湾别墅。
夜色深沉,星光黯淡。
姜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别墅大门前的台阶上,脚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小型烟花筒。
她手里还捏着一个,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了引线。
“咻——砰!”
一簇小小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短暂地照亮了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从她泛红的眼眶中滚落。
“大宝贝儿……”
她哽咽着:“我还等着你跟我一起放烟花呢……”
“你怎么就死了呢?”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啊……”
前几天,楚绵在香江大桥遭遇连环车祸,车辆损毁严重,人却不在车内。
消息在京城炸开。
楚家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沿着江水搜寻了数日,始终一无所获。
姜槐不信邪,也曾偷偷跑到香江大桥底下,沿着江岸找了许久,可除了冰冷的江水和湿滑的淤泥,什么都没找到。
她不愿相信,那个在她心中无所不能、强悍如斯的楚绵,竟然真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可现实似乎就是如此残酷。
姜槐越想越悲伤,心如刀绞,眼泪模糊了视线,手中的烟花筒也失了力气,滚落在地。
就在这时,旁边台阶上随意扔着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
当看清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和头像时,姜槐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瞬间僵住。
“楚绵……”
视频来电?!
她的大宝贝儿……
变成鬼给她打视频了?!
这个念头一起,姜槐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颤抖着手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按下了接听键。
视频接通的瞬间,姜槐猛地闭上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看到楚绵因为车祸撞得面目全非的、恐怖的鬼样子。
楚绵看着视频画面里那个紧闭双眼、身体微微发抖的人影,秀眉微蹙。
屏幕里的姜槐,背景是夜色,脸上隐约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副泫然欲泣又惊恐万分的模样。
“眼睛睁不开了?”
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姜槐浑身一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猛地睁开眼睛,甚至都忘了害怕。
当视频画面里那张漂亮得过分、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不耐的脸庞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姜槐彻底愣住了。
屏幕里的楚绵,穿着病号服,背景是医院的病房。
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完好无损。
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
姜槐呆滞地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楚绵见她这副呆傻的模样,眉心蹙得更紧:
“你有毛病?”
“大……大宝贝儿……”姜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变调,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是活的吗?”
楚绵俏脸一沉,语气也冷了三分:“难道我还能是死的吗?”
“你没死啊?!”
姜槐猛地拔高了音量。
下一秒,像是积蓄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呜呜呜……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
“那些混蛋都说你死了!网上也说你死了!”
“他们都咒你!”
“呜呜呜……”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姜槐哭得惊天动地,又哭又笑,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指天骂地,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乖张跋扈的千金大小姐模样。
楚绵看着视频里涕泪横流、语无伦次的姜槐,额角青筋跳了跳,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着姜槐把情绪发泄个够。
过了好一会儿,姜槐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哭够了?”
楚绵的声音适时响起。
姜槐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核桃眼,猛地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又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鼻涕,试图恢复一点形象。
“不哭了?”
楚绵又问。
“不、不哭了!”姜槐抽噎着说,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大宝贝儿,你没事就好!”
“你真的没事!太好了!”
楚绵看着她那副傻样,唇角弯了弯,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别哭了,有正事跟你说。”
姜槐一听有正事,立刻精神一振,连忙坐直了身体:
“嗯嗯!大宝贝儿你说!”
“我也有正事要跟你说呢!你先说!”
楚绵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切入主题:“岑绍川,查到了么?”
虽然周勤和傅靳年都说,之前关押她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但楚绵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这次毒发,消退得异常迅速。
尤其是失明的症状。
以往即便是毒发结束后,都还要等两三天才会恢复。
可这次仅仅睡了一觉醒来,视力就恢复了正常。
这太反常了。
而且,那个人死得也太过巧合。
楚绵不相信巧合。
那个人貌似是知道她体内有毒的?
因为那几天,她的各种异样,他貌似一点都不惊讶。
所以她怀疑,那个人和岑绍川有关。
听到“岑绍川”三个字,姜槐先是一愣,眼睛一亮,嘿嘿一笑,带着几分邀功的语气说道:
“大宝贝儿,你真是神了!”
“我刚才说有正事要告诉你,也正好是关于岑绍川的!”
楚绵眉头轻轻一挑:“哦?什么事?”
“我查到他的踪迹了!”
姜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就在三天前,岑绍川名下的一个秘密银行账户,在m国有一笔高达一个亿的资金流动!”
“根据这条线索,我推测,岑绍川本人,十有八九现在就在m国!”
m国……
楚绵的眸色沉了沉,一丝冷冽的光芒自眼底深处掠过,唇边逸出一抹极淡却又森寒的弧度。
终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过,大宝贝儿,你现在恐怕不方便去m国吧?”
“明天就是除夕了,过几天又是春节。”
“你这才刚回来,楚伯父楚伯母还有你那几个哥哥,肯定把你盯得死死的,绝对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们的视线半步。”
楚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失踪这几天,楚家人承受了多大的煎熬,她心里清楚。
此刻若是提出要远赴m国,无异于在他们心上再扎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