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这天,许青栀特地来“送”欧阳慎儿一程。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是我大意,竟没察觉欣贵人是你的人,否则你以为我会输给你么?”
昔日的娴嫔穿着一袭白衣,披头散发,深陷的眼窝中,双眼黯淡无神,犹如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
将死之人,许青栀懒得跟她废话。
“阿芙是你杀的。”
闻言,欧阳慎儿骤然抬眼,突然笑了,盯着许青栀那艳如桃花的脸道:“你果然是装的,你根本没有失忆!”
“对,她是我命人杀的,那又如何?你就算杀了我,她也活不成了。”
“你该怪你自己,都是你害了她!”欧阳慎儿嚣张地挑衅道,满眼嘲弄。
许青栀上前一步,抬手狠狠甩了她一记耳光。
欧阳慎儿被打偏了脸,唇角立即渗出了血。
“你敢打我?!”
又是一耳光落下。
女人的脸很快便红肿起来。
欧阳慎儿正要抬手反击,就被白薇扣住了手腕,用力一拧。
骨头传来的痛意令欧阳慎儿惨叫出声。
“行了。”直到许青栀开口,白薇才甩开了她的手。
欧阳慎儿有些慌张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许青栀不语,冷着脸让开一步。
只见白芷双手端着什么,放到了檀木桌上,那东西被素白的帕子裹着,看不出是何物。
许青栀缓步过去,抬手轻抚那个东西,温声道:“阿芙,姐姐给你报仇了。”
欧阳慎儿瞳孔骤缩,只见许青栀扯下那帕子,露出本尊。
那是芙贵人的牌位。
女人的脸颊瞬间褪成青灰色。
不等她后退半步,两个嬷嬷如鹰爪般扣住她纤细的臂膀。
绸裙下摆被重重踩住,她踉跄着跌跪在青砖上,珊瑚耳坠剧烈晃动。
“放开我!”
她尖声挣扎,后腰突然传来钝痛,嬷嬷裹着软缎的鞋底狠狠踹在膝弯。
下一刻她的膝盖重重砸在冰凉的石板上,发出闷雷般的声响。
不等她缓过神,两条胳膊已被反剪到背后,刺骨的疼痛从肩关节炸开。
“叩首!”许青栀冷呵一声。
咚!
咚!!
咚!!!
粗粝的手掌狠狠按住女人的后脑,迫使她的额头一次次撞向地面。
三记闷响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混着灵牌前摇曳的烛火,将她狼狈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欧阳慎儿泪眼婆娑,低声抽泣。
许青栀扫了她一眼,淡声道:“送她上路。”
许青栀双手交叠在身前,大步朝外走,身后太监拿着白绫上前,勒住欧阳慎儿的脖颈。
她尖叫出声。
“放肆!本宫是皇后,你们竟敢对本宫不敬,本宫要让陛下砍了你们的脑袋!放开我!”
太监一脚踢中她的小腹,呸了一声:“就你还皇后?”
“陛下已经下旨立贵妃为皇后,三日后便是封后大典,她才是皇后,你算个屁!”
“不,不可能!她怎么能当皇后,本宫才是皇后......”
欧阳慎儿痛苦地倒在地上,满眼不甘地看着许青栀的背影,尤其盯着她腰间的并蒂同心佩。
她伸出手,仿佛想竭力抓住什么。
可终究只握住了一团空气。
临死前的走马灯,让她忆起一段被遗忘的过去。
“小姐,前面好像有人拦路。”月澜掀起车帘说道。
欧阳慎儿手里拿着本书,闻言探头扫了一眼。
那人身形隐约可见是个女子,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沾满污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里跑出来的野人。
“让开,别挡道!”月澜朝那人大喊。
可对方却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满是污泥的手抓住车辕,哀求道:“姑娘,敢问这是何处,距京城多远,可否捎我一程,我家住在京城,若姑娘愿出手相助,我......”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车夫就不耐烦地一甩马鞭,打中了那女子的手,凶狠道。
“滚开!惊扰了我们小姐,你开罪得起么?”
女子缩回手,却没有放弃,隔着帘子,欧阳慎儿能听到她卑微无助的声音。
“是我唐突,抱歉......这天色就快黑了,我一个女人家实在害怕,可否给我指条明路,放心,我不会纠缠你们的。”
外面下着雨,冷得刺骨。
月澜面露不耐,随手指了个方向,“你往那山脚走,那边有人家。”
“多谢。”
马车便开走了。
“月澜,那边真有人家吗?”
月澜笑道:“小姐,你就别管了,那人一看就是个骗子,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人心险恶,说不定她的同伙就在附近呢。”
她也就不问了。
仔细回忆起来,当初遇到的女子有着一双和许青栀同样摄人心魄的眼眸......原来,她们早就见过。
另一边。
许青栀从永和宫出来后,便去了一趟天牢。
天牢里昏暗无光,潮湿阴冷。
顾北辰被塞在一个圆鼓鼓的罐子里,无力的垂着脑袋。
他四肢被剁去,眼睛被挖出,眼眶中只剩下两个血洞,鼻子被割掉,面部变得残缺不全,惨不忍睹。
头顶毛发被剃光,如同一只被拔光毛的鸡,毫无尊严可言。
他还活着,只是生不如死。
听到脚步声,他耳朵动了动,抬头朝许青栀看去。
他没了眼睛,但嗅觉变得无比灵敏。
鼻子耸动,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栀子花幽香,他兴奋道:“是你吗?”
“栀栀,你来看我了。”
“你还放不下我,对吗?”他嘴角扯出一抹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放在以前,他玉树临风的姿态能迷倒无数单纯无知的少女,可现在只会让人觉得丑陋得可怕。
白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真不明白,这个狗男人怎么还笑得出来?他疯了不成?
这般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他疯不疯不知道,但他一定不正常。”白芷捏着鼻子说道。
哪有人被削成人彘了,还不忘撩拨人的?
怕不是心理变态!
许青栀看着顾北辰如今的惨状,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论狠,还得是帝王。
“栀栀,你怎么不说话?”顾北辰顶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寻找许青栀的身影。
许青栀忍着恶心,一脚踹到他脸上。
“别这样喊我。”
顾北辰被踹了脸,也不脑,甚至要伸出舌头去舔许青栀的脚。
许青栀一阵恶寒,忙收了回来。
顾北辰突然笑了:“听说你要当皇后了,恭喜啊。可惜,我无法目睹你风光的样子了,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狱卒搬了把椅子来,又用衣袖在上面反复擦拭干净,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许青栀施施然坐下:“你的报应,便是我。”
顾北辰沉默了。
许青栀道:“你,还有你们顾家,今天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我一手促成。”
顾北辰气息有些不稳:“当初在避暑山庄,害我殿前失仪的人,也是你?”
“是我。”
“宁平郡主是你害死的?”
“是。”
“顾念的死,也跟你有关?”
“没错。”许青栀道,“不用问了,都是我做的。”
顾北辰似是吸了口气,“那......这一次呢?”
许青栀托着下巴,幽幽道:“你说呢?”
本以为顾北辰得知真相后会破口大骂,岂料他平静得有些诡异。
“青栀啊,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你的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