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顿时气急,她要说话的时候,就听柳婵那边喊了她。
于是珍珠耐下性子。
“庞夫子呢?”
话音刚落下,里面就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庞旭。
庞旭看见珍珠的时候,愣了一瞬,很快就快步走了过来。
“珍珠姑娘,是不是皇后娘娘有吩咐?”庞旭上前开口。
旁边原本百赖无聊的周九娘听到一句皇后娘娘,顿觉得脑袋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她慌乱中站直了身子,连不小心将凳子踢倒都顾不上了。
她是栖梧馆招来的人,算起来也是柳婵命人招的。
因着识字,就留下来帮忙。
原本她也是精力满满的,想为女学出点力,可这段时间被传言淹的心力交瘁,不免有了情绪。
可见眼前的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她吓得魂不附体。
“皇后娘娘过来了。”珍珠往马车那边瞧了一眼。
这话让周九娘头顶再次冒了冷汗。
倒是庞旭发现她的紧张,也猜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她拍了拍周九娘的肩膀,“周九娘,你在这继续看着,皇后娘娘人很好的,你不必害怕。”
她想了想又道,也是威胁,“若你再急躁的话,皇后娘娘可在里面瞧着呢。”
原本今日她安排了好几个人在这里等着负责报名之事,有维持秩序的,也有记名的,可等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上前。
于是大家这会儿先去吃口东西,只留了周九娘一个人。
周九娘赶紧点头应了是。
后面的马车被迎到了里面。
柳婵在里面下了马车,特意戴了面纱,来门口处站着。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只是她们确实是看向栖梧馆的眼神里带着紧张的感觉,身边的孩子也匆忙拉着,像是怕被拽过来一样。
她抬眼看向四周。
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也有人在隐蔽处探头探脑,见柳婵瞧过去,便迅速隐了身子。
过了会儿,终于有一个妇人带着女儿过来。
那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走的好好的,却在听到栖梧馆的三个字时,吓得立刻往妇人的身后缩。
妇人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她朝着一处张望,西南的方向过来了辆马车,马车在栖梧馆的门口停下,跳下来了个人。
正是安乐郡主。
那妇人如同见了救星,赶紧带着孩子上前,给安乐郡主请安。
“怎么不过去?”安乐郡主问道。
她朝着那边一看,就注意到了柳婵的身影,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柳婵抬步走了过来。
那妇人的女儿躲在其身后,竟是吓得瑟瑟发抖。
“她这是怎么了?”柳婵问道。
安乐郡主摇摇头,看向面前的妇人。
这妇人是她在京城随手帮过的一个人,她家中丈夫生病,在药铺中拿不出买药的银子,于是安乐便给了她治病的钱。
因此妇人觉得有恩。
妇人想回报什么,安乐郡主便让她将女儿送到栖梧馆中,日后读书识字,也是好事。
“糖糖,不准不听话。”妇人厉声呵斥,“咱们是来读书的,你在家中不是说最爱读书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那女童直接哭了起来。
“我不要去栖梧馆,栖梧馆中有吃人的妖怪。”
正在那妇人又要发火的时候,柳婵的声音温和响起,“那你跟婶婶说,你怎么知道栖梧馆中有妖怪的呀?”
女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
“小孩小孩你别怕,听我来讲个大妖怪。京城有个栖梧馆,住个妖怪吃小孩。青面獠牙红眼眶,长舌拖地三尺三……”
柳婵听着听着,就站直了身子。
她眼神里尽是冷漠。
这群人当真是无缝不钻,连童谣都给传上了。
许是女童唱完了更害怕,哭的愈发大声了,一下子引过来了不少人。
众人对女学的门口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时,有个马车在附近停了下来。
里面先下来了一个丫鬟,待丫鬟站稳后,转身去扶里面的人。
是一个妇人。
这妇人看着年岁也不过四十上下,却身着暗红夹袄,上面的花纹再老气不过,寻常人家中稍有眼光的老夫人都嫌弃的那种。
那夫人扶着丫鬟的手,施施然过来。
围观的人群很自觉地给她让了路。
有人认出了她,声音窸窸窣窣,“这不是王御史的夫人吗?”
“听说王御史对女学之事十分抗拒,前两日还在酒楼里喝多了,当着大家的面,说是定要将这栖梧馆弹劾的关了门才行。”
“他的夫人怎么就来了?”也有人声音更低。
只见王夫人像是没有看见这边站着的柳婵等人,直直地朝着那记名的台子处走去。
周九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她刚要开口,就直接迎上了王夫人的呵斥,“还不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掀了!”
说着,王夫人率先上了手按在那桌子上,直接用力,桌子咕噜噜翻了个儿。
不仅周九娘愣住了,就连四周的百姓也傻了眼。
这……
这王御史的夫人,是摆明了站出来,要跟皇后娘娘对着干啊。
她掀的哪里是桌子,这分明是掀的皇后娘娘的脸面!
“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安乐郡主看不下去,怒气冲冲地站了出来。
王夫人像是刚刚注意到她的存在。
倒是另一边的柳婵戴着面纱,一时无人在意。
王夫人迎着安乐郡主上前,语气灼灼,“安乐郡主既然也在这里,那本夫人就将丑话说在前面,这女学实乃污秽之地,女子不在家中学针织女工,非要被逼着出来抛头露面,日后到了说亲之时,一个个踩在男人头上,谁还敢娶?”
庞旭看了眼柳婵那边,抬步上前,“王夫人,栖梧馆是奉旨办学……”
“奉旨办学?”王夫人冷哼道,“皇上的圣旨呢?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当今皇上也明知此事不可为,朝中的御史都弹劾了一日又一日,你们还要不知好歹!”
她捡了地上被扫落的笔杆,“这笔杆如此纤细秀气,分明是教女子以色侍人!”
然后又指向庞旭的衣裳,“你看看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料里透着皮肉,跟那宜春院里的残花败柳有什么区别!”
庞旭自小埋头读书,也是第一次见这样胡搅蛮缠,胡说八道的女子。
“我穿的明明是皇后娘娘特意命人制作的栖梧馆馆服!”庞旭气的满脸通红。
她自认读书明事理,锦绣文章拿得出手,可也没想到会朝中官员的夫人,竟然是个张口污蔑女子的小人儿。
可转念一想。
这又分明对的很。
那王御史在朝中对女学的弹劾是最厉害的,而他的夫人……两人能睡在一个被窝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就在这会儿,王夫人从袖口中拿了个盒子出来。
她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被叠的整齐的纸,上面用娟秀小字写满了缠绵情谊的词。
王夫人扬着纸张,“你们瞧瞧,这纸是我家丫鬟在栖梧馆后面捡到的,说明这栖梧馆中必有苟且之事……”
她大声念了出来,“海棠红被翻……”
还没等念完,她手中的纸就被上前的翡翠夺走了。
翡翠快步将纸递在了柳婵的手中。
“皇后娘娘请看。”
她的话清清脆脆的,却是平地起惊雷!
围观的百姓齐齐倒退了三步,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什么,那个安静站在一边,围着面纱素衣素服的女子,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