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寻了几日,确实是没有乌族的痕迹了。
昭贵妃给萧临递了自己查出来的结果,便只维持着宫中的常态,剩下的就是由萧临的事了。
那苏氏衣袖中出现死蛇的事情,经由查证,是天气渐暖,未央宫里进了蛇,爬到了苏氏的衣袖中。
主要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有人陷害她。
此事也只能按在了宫人的不仔细上。
至于其他人信不信,大家说一说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毕竟跟别人也没什么关系。
苏氏对此生气,可初进宫要端着姿态,咬咬牙,也只能作罢。
柳婵瞧出昭贵妃有那么一丝丝故意打压苏氏的想法,给个下马威,让她在宫里老实些。
不过柳婵也管不了这些。
她最近也不是没有困难。
宫外的女学被百姓抵制,不少读书人都开始题诗骂她。
最有意思的一首诗递在了柳婵的眼前。
“漫道文章能救国,须知牝鸡怎司晨?”柳婵念的面色平静。
牝鸡司晨啊……
这是说她野心大?
殿中伺候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一声。
现在的凤仪宫不比之前的永安宫,尽管柳婵的生活跟奢靡无关,复杂的规矩也少了许多,但皇后与妃位到底不同,威严也不一样。
“娘娘,都是些穷酸书生写的,您也不必放在心上。”珍珠想了想,劝道。
春杏轻声道,“就像是娘娘说的,此事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若女子成事,那些男子自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娘娘也不必过多理会。”
男尊女卑的观念早就深入人心。
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柳婵明白她们话中的劝慰,只是她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他们这样闹,会影响女学那边。”
现如今女学也是将将建好,各处都没有齐全。
她们打算的是今年的九月开学。
可现在大家抵制的厉害,怕是过段时间的报名,大家也会不敢上前。
这个世道的名声太重要了。
大家都骂她这个皇后,骂这个女学,谁敢顶着这个名头来攀附这个晦气呢?
不过,想归想,盘算归盘算。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他们拦着不让她做起来,那她偏偏要做给天底下的人看看!
柳婵翻了书,寻了字,终于敲定了女学的名字。
栖梧馆。
寓意是,凤凰栖于梧桐。
这个名字起的很不低调。
她亲自提了牌匾,命人挂在了栖梧馆的门口处。
可到了第二日,宫门一开,就说是出事了。
庞旭身上灰扑扑的,带着烟熏火燎的烧焦味,就站在了凤仪宫里。
她像是哭过,眼圈也红红的。
有一种立了志向,却不停地被人打压的难受,莫名让人觉得压抑。
从拼命读书,偷着参加科举未成,又被赶出家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出路,却被人按着骂。
“昨日半夜突然就着了火。”庞旭说完这一句,就哽咽住了。
她最近每日都睡在栖梧馆的。
可见她的投入和认真。
柳婵原本在上面坐着,她站了起来,从袖口中掏了自己的帕子,步子稍快地来到了庞旭的面前。
“擦一擦眼泪,这不是什么大事。”她轻声道,“他们越是看不惯,说明越是忌惮咱们。”
要是平平无奇的话,谁会看在眼里呢?
庞旭抬了头。
柳婵瞧着她的眼泪,只是递上了手中的帕子。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已经堪称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她腹中有胸襟,有才华,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若生而为男子,这条路没有如此艰难。
可生为女子,又有什么错?
才不过十八而已。
哪怕是个成年的男子,在经历一次次屡试不中,怀才不遇的官场时,也会忍不住惆怅难过。
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她聪慧,可读书多年,心智也并非全然成熟稳重。
柳婵的年纪也小,可她是历经了两世的人,更何况前世还在死后多“活了”那么久,又有成长的“捷径”。
她心疼眼前的小姑娘。
可这条路,就是艰难啊。
“庞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咱们需要很多很多人。”柳婵再次道。
庞旭的身子顿住,原本匮乏了的力气又重新燃起。
她安抚了自己的情绪,细细地将自己这些时日听到的一些传言讲给柳婵听。
“草民不知道京城的世家官家是如何想的,可草民时不时听到一些百姓口中的传言,她们将娘娘创办的女学视为洪水猛兽,说是待女学办成之日,就会将他们家中的女儿直接抓走入学,日后家中便没了做庶务的女儿。”庞旭摇摇头。
谁的家中都有或多或少的几个女儿,所以大家都害怕。
可害怕的却是家中无人做事,而非让女儿认字明理。
“再就是,有人说女子识字读书,会硬了翅膀,日后嫁人,一来怕眼光高了,二来怕进了婆家的门,不会伺候相公。”庞旭又道。
对这一点,她是不太理解的。
她一直没有成亲的想法,尤其被家中赶了出来,就更不想成亲了。
当然,她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人想娶她这样一个想法惊世骇俗的女子。
她也想得开。
不必成亲的话,本就是好事。
那些成亲的女子,有了委屈也只能受着,没钱的时候有一番劳碌受着,有钱的时候,就有另一番委屈。
就算那些嫁在高门中的女子,伺候公婆,给夫君纳妾,又有几个不委屈的?
只是说她们后面就自洽了而已。
庞旭留了许久,跟柳婵聊着聊着,就渐渐将刚来时的满心愤恨散开了,很快她又拿出当下的一些计划。
大体上办学计划是柳婵敲定的。
两人合作的还算愉快。
到了晚膳时,柳婵要留下庞旭用膳,却被推辞拒绝了。
庞旭的眼里有着闪光,她小心翼翼地将刚刚得出来的一些课程计划抱在怀里,“草民要先回去了,今日多谢皇后娘娘的开导。”
她承认刚进门的时候是有些崩溃的。
可现在她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不做官便不做官。
若日后能当一个闻名天下的女大儒,也是一个不错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