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再用力一点!”医生的声音穿透温梨混沌的意识,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她从昏沉的边缘硬生生拽回现实。
她的身体早已不受控制,全身肌肉绷紧到极限,指尖死死掐进裴琰的手背,留下一道道深红的痕迹。
又一波剧烈的宫缩袭来,像是一辆重型卡车碾过她的脊椎,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扭曲变形。
她猛地仰起脖颈,喉咙里溢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混着汗水滚落,浸湿了散乱的发丝。
疼,太疼了。
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疼痛,仿佛身体被生生撕裂成两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刀尖上翻滚。
“梨梨,看着我!”裴琰捧住她汗湿的脸,指腹颤抖地擦去她眼角的泪,可新的泪水又立刻涌出。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底布满血丝,“宝宝马上就出来了,再坚持一下……我在这儿,我陪着你……”
温梨的瞳孔微微涣散,视线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她的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破,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可她却感觉不到痛,所有的感官都被腹部的剧痛占据。
她机械地跟着医生的指令用力,可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在发颤。
“我不行了……阿琰……我真的……撑不住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昏死过去。
裴琰的心脏狠狠揪紧,猛地俯身,额头抵住她的,两人的泪水混在一起,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近乎哀求,“梨梨,我们不坚持了,剖腹产好不好?不会留疤的,我保证……我们不生了,好不好?”
“用力!已经看到头了!”医生的声音骤然拔高,打断了他的话,“家属给孕妇补充点体力!”
裴琰手忙脚乱地抓过一旁的吸管杯,小心翼翼地凑到她唇边。
可温梨的牙齿不住地打颤,糖水顺着她的下巴滑落,浸湿了脖颈下的衣领。
他胡乱地用袖子替她擦拭,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眼底的慌乱再也藏不住。
“最后一次,梨梨。”主治医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我数到三,按照我的节奏来。”
温梨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攥住产床两侧的把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唇瓣被咬得血迹斑斑。
她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裴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将手臂递到她唇边,声音低哑却坚定,“梨梨,别咬自己,咬我!”
温梨恍惚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臂,本能地摇头。
她舍不得咬他,可下一瞬,更剧烈的阵痛如潮水般袭来,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扯过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瞬间从手臂蔓延至全身,可裴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汗湿的额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梨梨,别怕,我在这儿……我永远陪着你。”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头出来了!”
温梨浑身一颤,终于松开了牙关。
她虚弱地垂下眼睫,沾血的嘴唇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深深的牙印,像是无声的歉意。
下一秒,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产房的寂静。
护士抱着浑身血污的婴儿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
温梨的视线模糊一片,她努力想看清孩子的脸,可身体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进裴琰怀里。
裴琰紧紧搂住她,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声音哽咽,“梨梨,你做到了……你是最勇敢的。”
“还有一个!梨梨别放松,继续用力!”医生的声音像惊雷般在产房炸响。
温梨涣散的瞳孔骤然紧缩,颤抖着看向裴琰,他握紧她冰凉的手。
新一轮的宫缩比先前更加凶猛,像滔天巨浪般将温梨淹没。
她痛苦地弓起背,指甲深深掐进裴琰的皮肉。
喉咙已经嘶哑得发不出声音,只能从齿缝间溢出支离破碎的呜咽。
“不能再拖了,产妇会体力不支!”医生急促地吩咐。
裴琰猛地站起身,却被护士拦住。
他红着眼睛吼道,“她没力气了,实在不行就转剖腹产吧。”
“裴先生!现在转剖腹产风险更大!”主治医师厉声道,“请您配合!”
温梨在混沌中听到争执声,艰难地抬起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住裴琰的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立刻跪回产床边,将脸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
“我……可以的……”她气若游丝地说,氧气面罩上凝结的水珠混着泪水滚落。
又一次宫缩来临时,温梨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裴琰的手臂再次被她狠狠咬住,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出来了!是个漂亮的女孩!”
随着第二声啼哭响起,温梨终于松开牙关,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
裴琰慌乱地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声音哽咽,不断的亲吻着她的额头,“梨梨,你真的很棒,两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降生了!”
“阿琰……”温梨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听不见。
“我在!”
护士抱着两个襁褓走过来,“裴先生,恭喜您,是一对健康的龙凤胎。”
可裴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孩子。
他颤抖的手抚上温梨惨白的脸,却发现她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医生!她不对劲!”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产妇大出血!立即抢救!”
产房瞬间乱作一团。
医护人员推着急救车冲进来,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令人心惊。
裴琰被强行拉开,他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从温梨身下不断涌出,很快浸透了整张产褥垫。
“梨梨!”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三个护士死死拦住。
“血压急速下降!”
“血氧饱和度掉到80!”
“准备输血!快!”
医生们急促的指令像刀子般扎进裴琰心里。
他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看着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越来越平缓的曲线。
温梨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血泊中,长发散乱,唇色灰白,像个破碎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