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威尔身边的侍从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夹着嗓音，对达克威尔道：“陛下，斯维因和林羽过大门了。”
达克威尔挥了挥手，那侍从笑着向宫殿外面跑出去，去看新消息，然后一会再跑回来，再报。
全场寂静无声，杜·克卡奥帽檐下的眼神厌恶的盯着这个唯一发出声响的小丑。
如此严肃的场合，怎会允许一个侍从胡闹？
他背后的卡特琳娜和卡西奥佩娅更是悄悄地握紧了手。
卡特琳娜眼神不善地向着皇座上面的肉山投过去视线。
那真的是人吗？那堆积在皇座上的，究竟是肥肉还是松弛的皮肤。
想当年达克威尔刚登基的时候何等的雄姿英发，怎么几十年来，竟已到此种地步了。
眼眶黑而浮肿，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哪怕有宫女给他扇风他也觉得燥热异常，可他还就冒不出汗来。
达克威尔自己也不好受，浑身的关节都疼的要命，骨髓拼命的想往身体外边逃，哦对了，还有睡眠，他经常失眠，昼夜颠倒，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那些神奇的药方，还有魔法书，都在告诉他，他现在所经历的，是必须经历的。
可这是真的吗？
达克威尔其实早有怀疑，但是已经走到这步，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是了，来不及了。
时光不能倒流，有些路走到一半知道是错的，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就是他心中的所想，那些药方和魔法书，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
侍从又跑过来了，堆着笑，对达克威尔道：“陛下，斯维因和林羽到宫殿外面了。”
达克威尔点了点头，再挥挥手，这侍从接着跑去后面的府库里领赏钱了。
一声高喝：“皮尔特沃夫总督林羽，请求进殿述职！”
达克威尔点了点头，他不想说话，这让他感觉到疲惫。
宫殿的大门打开了。
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整座宫殿瞬间亮了不少。
斯维因走进宫殿后，就向侧边迈了一步，回到文官的队列末尾。
达克威尔看见门口出现的，身着红色制服的林羽，一阵恍惚。
宫殿外面的天气很晴朗，阳光很舒适，不刺眼却光亮，不炙热却温暖，天上的云不多，只有少少的几朵，让人想起海面上偶尔翻腾出来的两朵浪花。
林羽恭敬地走进大殿。
达克威尔在皇座上，忽然想到不朽堡垒外面的广袤平原，很早以前，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带着他到平原上的小山丘，当时也是这样的天气，视野很好。
老皇帝指着不朽堡垒说：“达克威尔，你看，这里其实并不适合建立城市，但我们还是建立了，这就是诺克萨斯。真正的战士，用的从来都不是自己最擅长的武器，而是自己最不擅长的。
诺克萨斯，人人都是战士。”
那个时候的他，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晚年重新回忆起这样的时刻吗？
“为您献上我无上的敬意和一切荣耀，我的皇帝。”
林羽抚着胸口，单膝下跪。
这个时候，达克威尔就该说些什么“平身”之类的话，然后照本宣科的用自己那已经沙哑了的难听嗓音对着林羽念提前写好的旨。
当然，以他的体力现在是根本念不完的，剩下的就得让侍从夹着公鸭嗓在这大殿里念。
而两旁的文官和将军呢，就得耐着性子听，反正谁都讨不到什么好。
念完之后，达克威尔还得批评林羽两句，林羽还得主动承认，然后文官和武将再出来劝谏。
达克威尔说之后再议，林羽基本上就算连任成功了。
这事早就拟定好了，大家心里都熟的很。
可达克威尔并不这么想。
他坐在那皇座上，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去给林卿拿个凳子来。”
那些侍从大惊失色，这这这，这皇帝怎么不按照剧本来啊？
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林羽和达克威尔俩人齐齐看向他们，于是他们又赶紧搬来小凳子。
“林卿，你坐吧。”
“多谢吾皇。”
众人一时间也拿不定达克威尔到底要干嘛，各有心思，尤其是斯维因，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了。
要是宴会上达克威尔不按剧本走还行，这关键场合，他要做什么？
达克威尔是想造反吗？
林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神情严肃。
达克威尔看着林羽，脸上带着笑：“林卿，你家里的那片葡萄园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应该很美吧。”
“都是承蒙的陛下的恩典，长势喜人，百里都是绿油油的一片，这天气，地里是很美的。”
“有多美？”
“足以成为回忆的美。”
“那很好了，林卿，我就知道，那片地应该给你，哈哈。”
“陛下圣明。”
“林卿，我听他们说，皮尔特沃夫的阳光常年都很灿烂，照在城市上，城市都会散发着光，是真的吗？”
“是真的，皮尔特沃夫的建筑师们在建设的时候采用的是光滑的、反光性好的材料，喷漆也很注重反光，所以看起来会格外的亮。”
“真是个好城市，林卿，皮尔特沃夫和诺克萨斯哪个更美一些。”
“皮城固然繁华，但深究其结构，终究是扼在大陆南北两地的港口，城市本身其实就是一座大坝。虽然发达，但视线却并不宽广，行走期间，视野有限。不像在不朽堡垒，视野所及，直达天边，广袤天地，大有可为。”
“哈哈哈哈哈……林卿，你年龄不小了吧，有没有什么心上人，如果有的话，跟我说，我给她封爵。”
“多谢陛下的厚恩。”
“林卿——”
话说一半，达克威尔咳嗽起来，他一咳嗽，浑身的肉都跟着抖。
林羽连忙站起来，他周围的侍女和侍从也上前为他理顺。
他咳了好一会，才用自己肥大的手臂赶走了侍从和侍女。
林羽连忙道：“还请陛下注意身体。”
达克威尔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对着左右刚刚上来帮他的侍从和侍女道：“你们看，没有比他还忠心的了，你们要是能像他一样，我也能少得点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