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娃推开门走进检验室，老技师抬头望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继续摆弄检验台上的尸体。
阿格娃没说话，径自走到老技师的对面，低头打量那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老技师不带感情地开口解释道：
“这就是你们要求插队检查的那具尸体，需要再确认一次身份吗？”
阿格娃点头道：“麻烦你了。”
发生在擂台场的骚乱才刚过去两天，阿格娃手上还有数不清工作需要跟进，要不是警备厅的那份材料，她根本懒得去在意一名地痞流氓究竟是怎么死的。
现场的数百名矿工与观众被分散到各处的派出所负责，每个派出所都有庞大的书面程序需要完成。
这些人的身份需要被登记核实，制作笔录，还得一一通知单位与家属。
最麻烦的地方还不在这里。
这次案件本身性质极为恶劣，加上弄出了不少人命，照规定来说，所有人都不能释放，必须继续关押，直到理清责任归属为止。
想也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结果，大量的矿工家属蜂拥而至，吵嚷着要求派出所立刻放人，这两天都快把派出所给拆了。
有些家属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所长家的住址，竟然就堵在他家门口不走，吓得所长家人如今连门都不敢打开，而所长自然也没法回家。
就在一团混乱之中，阿格娃却突然收到警备厅传来的身份核实材料，证实其中一名死者竟然是俱芦舰队的超凡人逃兵。
阿格娃亲自去擂台场现场看了几次，明白在那种场面下，死再多人都没什么好意外的。
但要说能杀死一名训练有素的超凡人士兵，阿格娃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即便因为矿工人多势众无法抗衡，超凡人若真心要逃，相信是没人能拦住他的。
阿格娃特地与检验室联系，要求技师先将那具尸体找出来优先检查。
老技师从旁边工具架上拾起一台黑色机器，机器底部弹出一根三公分长的探针，直接插进尸体的手臂。
大约过了三秒，机器滴滴作响，老技师才将机器拔出。
“你看，姓名白天，下面有dNA编号，你自己核对一下。”
阿格娃拿出一台手持工作台，将两边屏幕上的信息仔细比对了一遍，结果证实的确就是那名逃兵无误。
她皱眉看向尸体，问道：“致死原因有结论吗？”
老技师朝着白天咽喉处的伤口伸手一指，说道：“就是这里，脊椎骨直接断成两截。”
“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
“一根直径不到两公分铁条，长度大约一米二。尸体送来的时候还插在脖子上。要看看吗？”
“好的，我想看一眼。”
老技师耸耸肩，转身走到墙角一面架子上，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找到一根被证物袋包起的铁条。
阿格娃接过铁条，看着表面凝固的血迹与组织残留，再转头看向尸体的咽喉部位，心中疑窦顿生。
普通人绝不可能用这种手段杀死一名超凡人士兵，即便这人只是个高阶迦楼罗。
答案很明显，当时还有另外一名超凡人在场。
问题是，根据信息，现场的矿工与观众都只是普通人，也没有人曾经提及任何与超凡人相关的线索。
阿格娃有些不安。
民间隐藏着未登记在册的超凡人，这事本身并不值得惊讶。
贝塔自治体联盟有大把提供改造手术的机构。若搁在平时，的确不值得为此大惊小怪，依照手头的线索调查便是。
问题就在于，如今南鹰星的情势并非表面上看来这么平静。
前些日子发生在31区的骚乱，那名突变军官费迪，阿格娃至今还没能查出他手上的姜露究竟来自何处。
郊区那名惨死的米诺斯贵族，据说还找不到半点凶手的蛛丝马迹。如果周方的证言无误，那凶手可能也是一名隐身民间的超凡人。
眼下又蹦出另一个来路不明的超凡人，趁乱杀死了一名超凡人逃兵，究竟只是单纯的巧合，或是背后另有其他原因？
甚至这场发生在矿工与锤子帮之间的冲突，也让阿格娃觉得颇多蹊跷。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透着阴谋的气味，与她暗地里调查的事情之间有没有关联？
如果这一切纯属巧合倒也罢了，万一这背后真有什么看不见的关联，那这团乱麻又该从何理起？
想到这里，阿格娃便不由得眉头深锁起来。
…………
烂疮何踩着光可鉴人的石梯走上二楼，那个身穿白色衬衫的中年女管家正走在前头为他引路。
当然，即便不用这个女管家，烂疮何也能轻车熟路找到韩三水的书房。
不过这是韩老大的做派，作为手下的烂疮何自然也只能遵从。
女管家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柔声道：“韩先生，何经理来了。”
韩三水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让他进来。”
女管家这才转动门把，推开门后，伸手示意烂疮何自行进屋。
烂疮何轻声道了谢，深吸口气，迈步走进房里，女管家则在他身后轻轻将房门重新关上。
韩三水从工作台后探出头看了看，用眼神示意烂疮何自己找位子坐下，然后便回过头继续研究屏幕上的东西。
烂疮何在沙发边站着不敢坐下，安静等待韩三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
韩三水看着大概四十出头，身材精瘦结实，双眼神采奕奕，一看便是精明能干的那种类型。
锤子帮里不少成员都很清楚，韩三水如今的重心早就不在擂台场或是那些向商家收取保护费的勾当上。
这些营生对韩三水来说，更像是用来维持锤子帮以及他个人影响力的工具。依靠这些东西作为跳板，他才能从天堂城的那些大人物手中分一口肉汤来喝。
不过烂疮何也明白，这不代表韩三水就能容忍手下把这两摊生意搞的乌烟瘴气。相反的，这些生意对韩三水来说是立足之本，因此更不能接受被人搞出不能收拾的烂摊子来。
今天烂疮何之所以还敢来见韩三水，而不是在事发当天就搭上太空船逃离南鹰星，还是因为铁头已经死在擂台场的地下室里。
所有的问题都尽管往他头上推，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和自己唱起反调。
重点是，所有的麻烦本来就是铁头一手搞出来的破事。说到底，他烂疮何不过就是被无故牵连的倒霉鬼而已。
韩三水起身离开书桌，看见烂疮何还站着没动，朝他伸手往下压了两下，然后就近挑张椅子便坐了进去。
“长话短说，现在帮里的情况如何？”
烂疮何在心中迅速整理了各个数字，难掩紧张地说道：
“韩老大，截至昨日，归属擂台场的手下里被逮捕的有五十八人，重伤住院的有六十三人，确认死亡的有五人。”
韩三水皱眉道：“这么严重？”
烂疮何赶紧补充道：
“不过铁头那边的手下倒没太大损失，虽然前段时间在外头与矿工冲突被逮捕了十四人，住院两人。但在擂台场出事那天只有铁头一人死了，两个手下也只是被抓进派出所。”
韩三水冷哼一声道：“自己惹出的麻烦，反倒让别人替他遭罪了。”
烂疮何小心翼翼道：“不过铁头也已经把自己给交代在那里了，这个……”
韩三水瞥了烂疮何一眼，淡淡道：
“怎么，你倒想帮铁头说起话来了，他没死的时候就没看你这么仗义？”
烂疮何额头顿时冒出一片冷汗，战战兢兢地解释道：
“这，我只是想着死者为大，所以，所以才……”
韩三水不再理会烂疮何，双手抱着胸，兀自沉吟不语。
烂疮何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道：
“韩老大，这次损失这么惨重，绝对不能饶了那些矿工。虽然他们人多，不过我可以找出带头的那些人，把他们一家老小都……”
韩三水伸手打断烂疮何，正要开口时，门外突然有人敲了两下，跟着便响起那名女管家的轻柔嗓音道：
“韩先生，外头有客人想找你。”
韩三水皱眉问道：“是什么人？”
女管家在门外答道：
“是位老先生，他说只要告诉你‘骷髅号’的阳天，你就会知道了。”
韩三水眼神一动，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请那位先生上来吧。”
女管家答应一声后离去了。
烂疮何试探着问道：“韩老大，这个‘骷髅号’是……？”
韩三水冷冷瞥了烂疮何一眼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烂疮何吓得赶紧站起来：
“那——那我是不是该先回避一下？”
韩三水眼神闪烁，考虑了一下后摇头道：
“算了，你就在旁边待着，不要开口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女管家再次敲响了门板。
“韩先生，客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