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兲仍旧一脸波澜不惊，坐在角落悠闲地转着笔，一边随手在笔记本上画着满是箭头的奇怪结构图，仿佛整间教室的节奏和他无关。他早已察觉到什么，却也懒得多说——真正的舞台，显然不在胡撑的这节生物课上。
前排，金火华和熊霍尼正低头全神贯注地鼓捣着自己的“恶臭培养菌”。
早上刚上课时，胡撑精神抖擞地在讲台上宣布：“今天我们来做一个实际操作，每个人领一份培养基，看谁能培养出最大、最漂亮的菌落。下课前我来评分，打个两分作业分噶——好咯？”
于是全班人手一套培养套装，空气中隐隐飘出一股说不清的酸甜味，既像发酵失败的果汁，也像寝室里两星期没洗的袜子。
“熊霍尼你的培养器里的气泡怎么不见了？”金火华抬头瞄了一眼，皱了皱鼻子，“是不是已经培养成功了呀？”
熊霍尼也纳闷，凑近了看了看：“不知道哦。”
他盯着那管培养液，眉头紧皱，“哎？金火华你看看，它……好像变大了诶？”
“嗯？我看看。”金火华立马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放大镜，一脸“科研精神不容耽误”的样子。
放大镜一贴上试管——
“哟，还真是的！”他兴奋地叫出声来，“菌丝好像疯长了欸，白色的一团一团，像爆米花炸在一起一样。”
熊霍尼凑过来一看，果然如此，培养液的颜色从透明变成了浅黄，还泛着一点点乳白色的晕圈，看着就像是一种……很有个性的恶臭品种。
“不会吧？”金火华嘴角扬起，“才十来分钟，就长这么大？哼哼……看来这次我的机会很大呀。”
他得意地看了眼熊霍尼的培养器，只见里面只有几条像懒洋洋趴着的细菌丝，零零散散，完全没有自己的那种“开会现场”的密度。
熊霍尼咂咂嘴，低头补了一句：“那可能是我刚才滴多了一点营养液……”
“你那是淹了。”金火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那不是培养，是让它游泳去了。”
徐兲本来只是随便搅了搅培养基，完全没打算认真参与这场“低配版校园微生物奥赛”，但架不住胡撑老师把一整盒培养器硬塞到他桌上，还说“你不做的话就写2000字观察报告”。
无奈之下，他才拿着培养器装模作样地摆在了窗边。
过了十几分钟，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原本不抱希望，但——却猛然注意到培养液上方那一层透明黏稠膜下，竟隐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黑色丝状物。
“……嗯？”
徐兲皱了皱眉，把培养器拿近了些，视线贴着光线重新检查。没错，那不是反光、也不是操作失误洒进去的什么脏东西，而是一层极薄、极浅的黑色菌丝，像是偷偷生长在其他细菌影子里的异端。
“奇怪……我的配方里根本不该长这种颜色的菌丝。”
他心里瞬间冒出一个判断：杂菌污染。毕竟他刚才操作的时候根本没戴手套，连镊子都随便在桌上拖了两下，也难怪会有异物侵入。
他盯着那层黑色的丝，眼神带着一点好奇：“不过这家伙长得倒是挺有个性的。”
想了想，他侧头朝前排的金火华问了一句：“喂，金火华，你那边培养得咋样了？”
金火华正拿着放大镜，对着自己那一瓶“白毛蘑菇汤”研究得起劲，一听徐兲问，立马抬头，一脸骄傲：“嘿嘿，不得了哦，我这菌长得特别快，像吃了激素一样。你看你看，整个都起毛了！”
他说着把培养器举起来，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如云絮翻滚，仿佛在跳一种名为“真菌狂欢舞”的神秘仪式。
徐兲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那寂寞的黑色小丝团，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这是孤独的暗属性吧。”
“哎呀！我的也变大了诶！”熊霍尼突然喊了一句，脸上满是控制不住的兴奋。他举着培养器，里面的菌落已经铺满了整个底面，像是一张白色毛巾在玻璃罐里舒展开来。
班里一时间陷入“真菌成长观察”的集体热情中，甚至连牛至远都开始认真地对比着自己那还在打瞌睡的菌丝，看起来颇有点压力。
正当全班聚精会神地观察菌落生长速度时，讲台上传来一阵电子铃声。
“哎呀，不好意思啊。”胡撑老师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一边挥手示意大家继续，“我去外面接个电话哈。”
没人多想。胡撑走出教室门，顺手把门半掩上，像个做贼的生物教官。
而就在这时，徐兲轻轻推了推眼镜，走到金火华身边，低声说：“我去上个厕所。”
“行。”金火华头也不抬，正研究自己的“真菌王国”。
徐兲悄悄转身，手里顺便把他那瓶诡异的黑色菌丝带了出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与此同时，教学楼另一侧的楼道，胡撑靠在墙边，手机贴着脸，整个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娇滴滴：“哎呀宝贝，人家正在上课呢~什么事这么着急呀？”
电话那头的信号有些杂音，过了两秒才传来低沉含糊的声音：“宝宝……我想你了，我现在……很想要了，你让我去哪拿啊？”
胡撑嘴角一弯，轻舔了一下嘴唇，压低声音：“急死你个小贱人，待会儿我再去你那边。”
那边的声音低哑又断断续续：“不行呀……你在哪上课？我去找你吧。”
“哎呀不行啦，”胡撑轻笑一声，“我这儿不准外人进来的，乖啦。”
“那你快来吧……我都快受不了……我想……占据你的全部呢~”
“讨厌，我先挂了啊，马上来。”胡撑话音一落，啪地挂断电话，整个人像被点燃了火苗似的，扭身风风火火地回到教室。
“来来来——熊霍尼！”她走进教室，声音回到日常的和蔼，“你下课后把所有培养基收起来，送到生物办公室啊，记住哦。”
“啊？”熊霍尼愣了一下，“好……好吧。”
胡撑没再多说，脚步飞快地离开教室，仿佛身后菌落再大也赶不上她的火急火燎。
“ok啊，计划也是相当的成功。”熊霍尼拍了拍手，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为自己那点菌丝争奇斗艳、如火如荼地翻找棉签和吸管，脸上露出了一种“我已经看穿你们这帮孢子选手”的轻松笑意。
他站起身来，挨个将每位同学的培养基小心地收了起来，堆在讲台一侧的托盘上，嘴里还念叨着：“这个菌落不太行……这个可以考虑投给胡撑……这个闻起来像炸毛的豆腐脑……”
“呼呼~”
教室门口一阵脚步声，一个满脸是汗、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的身影走了进来——徐兲。
他走路的步伐轻得像在飘，整个人像刚从生死游戏里通关归来，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刚解完一个三层加密算法后的神级程序员。
“你回来啦？”金火华见状，眼前一亮，赶紧招了招手，“快说快说，变声器效果如何？”
徐兲撩了一把汗，靠着墙坐下，呼了口气，一边擦脸一边点头：“唉……还行吧。”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几乎称得上狂热的微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现在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金火华眼睛里那股“干大事”的光又悄悄点燃，熊霍尼刚搬完菌落，手还搭在培基架上，听到这句也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两个字：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