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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乱中,左贤王高举弯刀大喝道:“诛杀兰氏逆贼,为王上报仇。”

黑甲骑兵们瞬间倾巢而出,如蜂群一般将宴会厅围得水泄不通。

左贤王又道:“没有本王的命令,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刚刚又刻意纵容刺杀,这会子别说面具杀手,就连提着他父王脑袋的兰卓和右贤王都不见了踪影。

不对,右贤王呢?

左贤王猛然醒悟过来,明明他刚刚还站在自己的对面射什么人,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他狠狠啐了一口,不过转念又想到,他不在也好,等自己顺利登上王位,再找他算账不迟。

见自己的士兵将全场控制了起来,他才一步步踏上接神台。

那被鲜血浇筑的黄金台,是狼奴国最高权力的象征。

因为只有狼奴国的历代帝王登基、大婚、祭神时才有资格登上这高台。

如今他正踩着亲生父亲的鲜血一步步走上最高处。

他多年的夙愿就要实现。

过往所受的屈辱,抹不掉的卑贱出身,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在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前,他甚至看到了卑微母亲眼底的泪水。

可偏偏总有人让他不如意。

坐在她母亲身后的美貌侧妃忽然站起身子,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道:“挛鞮阿提拉,你没资格站上接神台,因为王上早就秘密立了二王子挛鞮稽粥为储君。”

挛鞮阿提拉的最后一步居然就在半空生生顿住了。

他看向台上,是他父亲无头的尸身和好似怎么流都流不完的鲜血。

可偏偏连那样一具老朽腐败的尸体都能堂而皇之的倒在黄金台上。

而他,一个大活人,正宗狼奴族血脉,王室大皇子,却连最后一步都没资格踏上。

往日的耻辱、嘲讽、看不起,全都一瞬间涌到耳边。

路过的仆人可以在背地耻笑他。

“你看是大王子耶。”

“大王子又如何,他的母亲可是最低贱的马奴,上不得台面的。”

柔顺的母亲除了哭,还是哭。

“王儿,你若不是生在母亲的肚子里,一定会有个好前程,是母亲连累了你。”

他一身伤痕,立下累累军功,提着霍威大将军的脑袋回来时,他向来严肃的父亲却揽着漂亮的侧妃,因为杂种弟弟一篇锦绣文章笑得慈爱温和。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明亮晃目的令人生厌。

他们狼奴族马背上得天下,学大盛人写那些酸腐文章作甚,大盛第一将军的脑袋还不是血淋淋的提在他的手上。

这一次,赢的人总该是他。

可是当他提着霍威的脑袋走进去时,那漂亮的侧妃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呆愣瞬间后便被吓得大哭起来。

“王上,臣妾吓死了,大王子那是提了什么脏东西呀,好可怕。”

他那威严的父王立马将人抱在怀里安抚,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滚出去,下贱的东西,说了多少次,要改了那些茹毛饮血的坏习惯,就是改不掉,跟你那下贱的娘一样。”

旁边的长相同样优越的弟弟轻飘飘道:“是呀,大哥,咱们狼奴强盛,早晚都是要入主中原的,还是早些收收野性才好,至少也得做出个样子才行呀。”

他是易怒的性子,当场便叱骂道:“狼性啖肉,如何食草?没有我们浴血奋战的将士,你靠笔杆子入主中原吗?小小杂种,是想坏我狼奴国百年基业。”

可是‘杂种’二字一出,他那贼狐狸一般的弟弟默默勾起了一丝笑意。

果然他的父王大发雷霆,不仅没有奖励他军功,还让人把他拖出去,抽了整整八十鞭子。

他新伤叠旧伤,鲜血滚滚而下,将全身战袍染红,打到最后,执鞭的护卫已经不忍心抽下,将鞭子一扔,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一次,他终于明白,父王只是弟弟的父王,不是他的。

所以如今有人要杀他,又和他有何干系!

他的目光从地上无头尸身上收回,但顿在半空的脚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跟那个杂种不同,他是全血统的狼奴王子,所以他会尊重狼奴族的传统。

待他斩杀了那对狐狸精母子,会堂堂正正的在此登基为王。

见他停了下来,支持他的大臣立马高喝道:“立储乃大事怎么可能听你一个侧妃之言。”

侧妃苏半雪看了呼延老丞相一眼,这才袅袅婷婷的重新坐下。

呼延老丞相颤巍巍的站起来,从近卫手中接过一个密封的金盒,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这是我狼奴国盛放密旨的密封金盒,上面还盖着王上的大印,请各族长老和三品以上官员前来查验,看老臣是否作假。”

众人果然依次上前查看。

支持大王子的人更是将金盒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都未看出问题。

老丞相摸着胡须看向金台上的挛鞮阿提拉,“大王子若是不信,也可以前来查验。”

挛鞮阿提拉已经得到了心腹的暗示,自然不会下去找这种没趣。

老丞相为了以示公正,甚至还请了颇有声名的霍青前来查验,得出的结论依旧是金盒密封,从未被动过。

老丞相这才抬手向天痛哭道:“臣幸不辱命,如今便打开金盒,昭告王上心意。”

赵凛凑到霍青耳边悄咪咪道:“他们王上不就在高台上躺着流血吗?他往天上哭有个屁用。”

霍青抬手敲他的脑袋,“皇上放心,若您被刺杀了,臣下们必然演得比他真。”

赵凛冲他龇牙,恨不得把他耳朵咬下来。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

这一会儿功夫,护卫们已经用专门的刀具将整个金盒割开。

老丞相在众目睽睽下取出密封的圣旨,当众打开,看向金台上的大王子一字一句的念道:“王亲喻:二王子挛鞮稽粥,聪慧善敏,才德出众,心有抱负,必可扬我国威,一统中原,今立为储君,来日承袭王位,必有所作为。”

轰轰烈烈闹了一夜,草原上的寒风都迟了许久,这才呼啸着吹过来。

站在黄金台上的大王子身上的热血就那么一寸寸凉了下来。

真好呀,满篇四十八个字,字字都是赞美和期许。

父王啊,您到底是有多喜欢他。

可您越喜欢他,我就越是要毁掉他。

他抬眸冷笑,“父王只说立他为储君,可没说要立他为王,父王忽然去世,心意有变也是难说的。如今当逢大乱,谁有能力稳住朝纲,捉拿叛贼,谁才有资格为王。”

他神态蔑视的看向底下的侧妃和呼延老丞相,“本王如今站在这里主持乱局,你们心心念念的二王子又在哪里呢?”

挛鞮阿提拉所站位置直线向下,狼奴族的圣地,只有王上才能踏足的接神台下,有一个处被挖空的密室。

此时引得满场风雨,却遍寻不着的二王子挛鞮稽粥正小心翼翼的抱着好不容易才捕到的神鸟,亲亲热热的哄道:“小雀儿,你快让本王亲一口,本王给你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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