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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可笑瞪大双眼,目光在两个“任冰”之间来回游移,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假任冰则面色陡变,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佩剑,脚下已悄悄后撤半步。

陌晴先是一怔,随即竟拍手娇笑起来,“有趣有趣......”童音里透着诡异的兴奋,“这是哪里来的冒牌货啊?”

任冰却不急于反驳,而是面向忘缘师太深深一揖,“师太明鉴,在下六扇门任冰。”他声音清朗,字字铿锵,“日前查明,‘碧海凝光珠’现世本就是尊统派设的局。雪儿姑娘......”

说到此处,他语气微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不过是他们精心挑选的棋子罢了。试问以金府戒备之森严,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如何能轻易盗宝又全身而退?”

原来他甘冒奇险现身于此,不为擒贼立功,不为肃清奸佞,只为替雪儿洗刷冤屈——可能在他心中,雪儿的清白是重中之重。

忘缘师太手中拂尘微摆,银丝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柔光,“老尼早有所疑。”她目光如电,将任冰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眼底渐渐浮起赞许之色,“这才像六扇门总捕的气度。”

真假任冰虽容貌别无二致,但真者立如青松,气度沉凝,一抬眼一拱手间自有股浩然正气;假货虽形似却神非,眉宇间总透着几分刻意模仿的僵硬。此刻两相对照,更如明珠比之鱼目,高下立判。

陌晴足尖轻点,如鬼魅般向后飘出数米。那瞎眼老妪当即撮唇长啸,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金长老,布阵!”

金彪闻声暴起,腰间令旗“唰”地展开。霎时间,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哨声,犹如百鬼夜哭。月光下可见人影幢幢,将整个院落围得铁桶一般。

任冰眉头微蹙,侧身对忘缘低声道,“师太,敌众我寡走为上......”话音未落,假任冰已厉声喝道,“哪里走!”说着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刺而来。这一剑看似凌厉,实则暗藏七分守势——他分明是要拖住真身!

三名紫袍长老如鹰隼般扑入战团,剑光织成天罗地网。另一边,瞎眼老妪的蛇头杖携着腥风直取忘缘咽喉,四名黑袍人同时出手,锁死了所有退路。

任冰与忘缘背靠背而立,四周剑光如潮水般涌来。任冰手中“寒鸦剑”舞出一片寒芒,剑尖精准点在三名紫袍长老的剑脊薄弱处,发出“叮叮叮”三声脆响。忘缘师太的拂尘银丝暴涨,如银河倒悬,将蛇头杖与四柄黑剑尽数拦下。

“铛——”一声巨响,任冰格开假任冰的杀招,却被震得虎口发麻。他心知不妙,低喝一声,“师太,走!”两人同时发力,剑光与拂尘交织成网,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缺口。

任冰眼中寒芒骤闪,手中“寒鸦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势陡然一变,再无半分保留——

第一剑如惊雷乍破,直取左侧紫袍长老咽喉。那长老举剑格挡,却见寒鸦剑锋突然一折,竟贴着对方剑刃滑入,在其手腕划出一道血痕。“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第二剑似银河倒卷,横扫右侧两名长老下盘。剑风过处,青石地砖尽数碎裂。两名长老仓皇后跃,任冰却突然变招上挑,剑尖在二人胸前各点出一朵血花。

“砰!砰!砰!”三名长老接连撞上墙壁,口中溢血。

然而更多信徒得到号令已蜂拥而至。任冰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寒鸦剑每次出手,必有一人兵器脱手。剑脊拍、剑柄点、剑鞘扫,十余信徒转眼倒地哀嚎。

那老妪见任冰与忘缘武功如此了得,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布天罗地网阵!拦住他们!”信众闻令而动,刀剑如林般封住去路。

电光火石间,忘缘师太突然撤招,拂尘一抖,身形如鬼魅般直扑陌晴。这一扑快若惊鸿,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料红旭早已料敌机先,一个箭步抢到陌睛身侧,往她肩头轻轻一推,将她推入门后。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忘缘的拂尘将屏风击得粉碎,木屑四溅。

任冰趁乱已掠至墙边,正欲纵身跃出,崔十三的破穹刀与假任冰的寒鸦剑已如影随形而至。更险的是大门处突然刺来三柄利刃,寒光直取他下盘。任冰身形急转,虽避开要害,裤脚仍被划开一道口子,踉跄间险些跌倒。

假任冰眼中凶光一闪,倒转剑柄就朝任冰后脑砸去——这一下若中,必能将其生擒活捉,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地继续假扮驸马。

千钧一发之际,崔十三的破穹刀突然横空而出,“铮”的一声将剑柄格开。假任冰勃然大怒,“十三!你做什么?!”

崔十三也是一脸错愕,“分明是你用剑柄撞开我的刀......”

两人争执间,一道黑影如惊鸿掠起,眨眼间已翻出高墙。假任冰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废物!还不快追!”他与崔十三同时纵身跃出墙外,却见墙外蜷缩着一个黑衣汉子,正抱着扭曲变形的右腿哀嚎。

“人呢?”假任冰厉声喝问,长剑已抵住那汉子咽喉。

墙外守卫的几名喽啰面面相觑,“回、回禀大人,除了这位大哥,再没见旁人出来......”

“放屁!”假任冰一剑劈碎身旁的石灯,“方才明明......”话音未落,那断腿汉子突然抽搐着指向自己,“是、是有人抓着我摔出来的......”他疼得龇牙咧嘴,“好生古怪的手法,我竟半点反抗不得......”

崔十三闻言脸色骤变,蹲身检查汉子腿伤,他猛地抬头,却见假任冰正狐疑地盯着自己——方才那一刀格挡,究竟是失误,还是有意为之?

原来雪儿在古柏上看得真切,眼见假任冰倒转剑柄直击任冰后脑,这一击可轻可重,轻则令他昏晕,下手稍重,却立时取了他性命,她不及细想,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纵下,半空中左手甩出三枚梅花针。

梅花针无声,却精准击中崔十三刀脊,破穹刀不由自主地上挑,恰好与假任冰的长剑相撞。火星四溅间,雪儿左手已擒住一名黑衣人腰带,运起“移形换影”的身法,借着尘沙掩护将人掷出墙外。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假任冰二人只见青影一闪,认定是任冰逃了出去,便不假思索地追出。

任冰只觉一阵幽香扑面,人已腾云而起。雪儿双足钩住房梁,纤腰一拧,两人便滑入一处暗格。

这暗格原是存放账册之用,狭小逼仄,雪儿整个人都贴在任冰怀中,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间。

“你......”任冰刚要开口,就被雪儿捂住嘴。透过格栅,只见几名受伤的信众在地上呻吟,却不见倪可笑踪影。雪儿眼中闪过焦急——大哥究竟被带往何处?

任冰突然在她掌心写道,“地窖。”指尖的热度让雪儿耳根发烫。他继续写道,“先救人,再破阴谋。”雪儿会意,忽听地板下传来细微的铁链声响——原来这正堂之下,竟另有乾坤!

只听假任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启禀尊主,属下无能,让那二人逃脱,请尊主责罚。”

“罢了。”陌晴的童音里透着几分疲惫,显得心有余悸,“我师父的武功本就深不可测,倒不想那朝廷鹰犬的身手竟又精进了不少。”她顿了顿,声音突然转冷,“正主既已现身,你这冒牌货也该现出原形了。”

“是。”一声闷响,想必是假任冰不情不愿地揭下了人皮面具。紧接着便听他厉声质问,“崔十三!方才我明明就要得手,你为何要撩开我的剑柄?”

崔十三顿时急了,“放屁!明明是你的剑柄撞上了我的刀!”

“我放着敌人不抓,去碰你的刀作甚?”

“于老八!”崔十三直呼其名,“你不过比我早入门几年,论武功未必强到哪儿去。咱们同是为尊主效力,我崔十三问心无愧!”

“你这话什么意思?”原来这假任冰正是折冲府“铁面阎罗”于老八,他怒极反笑,长剑“铮”地出鞘,直取崔十三咽喉。

就在剑锋即将见血之际,一道青影闪过,“铛”的一声将二人格开。红旭持剑而立,温言劝道,“二位兄台且慢动手。依小弟看,那任冰身法诡异,多半是借力打力,利用十三哥的刀劲,反将于八哥的剑势引偏。当时情急,二位未能察觉也是情理之中。”

躲在暗处的雪儿闻言暗惊,“红旭明明不在当场,却能猜得如此精准,这份心思不容小觑!”

只听陌晴轻笑道,“红大哥此言有理。两位哥哥何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她话锋一转,稚嫩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困惑,“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任冰怎地突然现身为雪儿姐姐出头?”

于老八皱眉不语,崔十三接口道,“属下也觉蹊跷。先前老尼姑骂他是走狗时不见他现身,偏生尊主提到那丫头引咱们找到武夷山时,他就按捺不住了,这反应着实古怪。”

暗格之中,雪儿只觉心跳如鼓,耳畔尽是崔十三那句“偏生提到那丫头时他就按捺不住了”。她忍不住暗问,“他宁可背负骂名,也要护我清白,莫非......”正自思量间,忽觉任冰转过头来。

借着格栅透入的微光,雪儿瞧见他眼中似有星河倾泻,那目光温柔得能将人融化。任冰的双臂忽地收紧,将她往怀中带了带,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垂,“傻丫头,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这声低语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惹得雪儿耳尖发烫,面若朝霞。

红旭忽然拱手道,“尊主,此事属下倒知晓些内情。”见陌晴示意他说下去,他便继续道,“据说任冰尚公主并非出自本心,这些年来对三妹始终念念不忘。今日这般反常,正是情急护短之故。”

众人闻言皆惊,纷纷“啊”了一声。陌晴却歪着头,纤指绕着鬓边垂下的青丝天真地问道,“这事我原也有所耳闻。只是......”她突然露出羞涩的笑容,“他不是都与公主有了孩子么?怎地还这般朝三暮四?”

雪儿眼波流转,忽地起了戏弄之心。她反身凑到任冰耳边,兰息轻吐,恰是接了他方才未尽之语,“朝三暮四的心思么?”

这话说得极轻,却令任冰身形骤然绷紧。但见他眸底暗潮翻涌,忽地俯身,犬齿在她雪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惹得雪儿险些惊叫出声,指尖猛地攥紧他腰间玉带。

“胡说。”任冰低哑的嗓音裹着热气钻入她耳蜗,前一刻还凌厉的声线忽化作春水潺潺,“我任某的血脉......”薄唇游移至她绯红的耳尖,一字一顿碾出惊雷,“自然只认你欧阳雪一个娘亲。”

“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咱们拼死拼活想要的江山美人,他倒是唾手可得。”金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室内回荡,语气里那股酸味,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瞎眼老妪拄着蛇头杖,忧心忡忡道,“当务之急是尽快转移,那任冰已逃走多时,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带兵包围此处。”

陌晴却气定神闲地摆了摆手,“急什么?”她稚嫩的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那些兵器藏在密室最深处,任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至于那些药材......”她突然咯咯笑起来,“本就是要‘送’给真定百姓的见面礼,如今由正牌驸马替咱们发放,岂不更妙?”

“尊主圣明!”众人齐声颂扬,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冷风送来陌晴最后的叮嘱,“那个倪可笑......可得给我看好了。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讨论稍后的早膳,“他对咱们来说可大有用处呢。”

暗格内,雪儿与任冰屏息静听,直到院中杂沓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任冰才轻轻推开暗格,大亮的天光顿时倾泻而入,透过残破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任冰率先纵身跃出,转身伸手,稳稳握住雪儿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带了出来。

晨光下,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这几日......”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多时的情愫,“有没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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