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密歇根湖不断涌起浪和风，像一首夜曲，旋律重复却不停歇。
“说实话，很久之前我就想像这样来见见你，”白虎淡淡地说，“路明非。”
“或者说见见这个时代里老路家的男人。”
路明非干脆丢下手里的机枪，他看着白虎。
“你认识我？”
如果只是单纯的认识，路明非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在混血种中顶顶有名的家伙了。但这个人的话很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老路家的男人……平凡又普通的叔叔路谷城，神秘莫测的爸爸路麟城，以及早些年就死掉的爷爷。
路明非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老路家不就这几个男人吗？
“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别很大。”白虎继续说。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路明非很疑惑，这样一个古怪的家伙突然就冒出来搭话，神经叨叨地，这种家伙最爱干的就是说些奇怪的屁话推动不了剧情又让你摸不着脑袋，路明非一律把这些人物归纳为Npc。
和Npc的对话，很少会有营养。就像一碗泡面，好吃是不错，但改变不了它本身只是用来饱腹的事实，所以有些人吃完泡面仍然感觉空荡荡的，胃填满了，脑子还没有。
白虎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血性吧？浓烈血性。”
“你知道你的曾祖父是谁吗？”
路明非点头，他知道自己的曾祖父是谁，校长曾和他说过关于这个男人的事迹，在那个阳光透过毛玻璃天窗撒在他身上的下午，他的面前摆放着来自斯里兰卡的“校长牌”锡兰红茶和装着挂科成绩单的白色信封。
白虎顿了一下，他昂起脑袋，傩面下的视线似乎望向天空，那里有一颗离月亮最近的星星，启明星。
“你爷爷的爷爷是我十分敬仰的人。”
“路山彦！他是一位了不起的革命党。”
黑袍跟着风晃动，这头恶虎一样的男人有些寞落。
“那个时候，清政府和日寇让你我的国家不得安生，鸦片和腐败、侵略和战争，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但这和我们这样的混血种关系并不大，没人想过利用这股力量去对抗现实，但你的曾祖父不这么想。”
白虎叹了口气。
“就像我前面说的，老路家的男人都有血性。”
“泥泞的时代里谁都想保全自己，可你的曾祖父偏偏站出来了，‘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说得就是他这种人，为了兴国，他飘洋过海只身前往卡塞尔求学，原本计划是师夷长技以制夷，把混血种的辛密带回到中国，他曾在祖先的墓碑前发誓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甚至写了一封信寄给总理衙门，说自己就快学成归来，期待共建属于中国的混血种执行部。”
“可他死了。”很轻的语气，像是鸿毛，却又像泰山。
路明非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免打了个冷战，像是被泼了一瓢水。
白虎继续说：“求学归来在那个时代本就是一件荒唐事，一个谁都避之不及的政府哪有美国华侨的身份高贵。对于你的曾祖父而言归国没什么大好前程，只有一腔热血，他本该是一位要拯救家国的人啊！”
“这样的人竟然死在了雅利安人的阴谋里，血性的狮子终究还是被时代的洪流给扼杀了。”
白虎走到了路明非的身前，路明非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白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
月光照在白虎那张傩面上，呲起的獠牙仿佛在憎恶地低吼，当真像不甘心的虎一样。
“血性这个词是很难用言语去定义的。”白虎的声音变得刚毅，他盯住路明非的眼睛。
“而行动，行动才是关键！就像你的曾祖父，孤身面对那个名为李雾月的龙类，哪怕是死也死得神清气爽！”
“老路家的男人，都是这样，都是为了毁灭一些错误的东西而生。知道路山彦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路明非沉默地再度点头，这场对话早已出乎他的意料，他成为了倾听的一方，或许白虎只是想告诉他一些不该被埋没的事情，路明非很清楚这种感觉。
这叫不吐不快！
此时的他们非敌非友，只是说故事和听故事的人，虽然这个故事路明非已经听昂热说过一遍了。
白虎笑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路山彦战斗时的话，路明非却仿佛能透过他的话看到一个世纪前的那道身影，耳边依稀传来曾祖父的嘶吼咆哮。
“前面是山，我们就登山，前面是海，我们就渡海，前面是皇宫，我们就开炮！我们一无所有！也从不防御！”
“帅惨了。”路明非喃喃地说，他有些缓不过来，明明只是三言两语，然而让人窒息地想要怒吼。
“帅……”白虎哑然失笑，“是啊，帅惨了。”
扁扁的小酒壶被丢了过来，路明非一把抓住，小心翼翼地检视。
“放心吧，不是炸弹。”白虎也拿出来了另一壶，拧开盖子边喝边走远了。
“喂！”路明非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家伙真是个Npc，给了自己说一大堆故事，然后留下一件物品就走了，任务呢？战斗呢？职业操守呢？
“不打一架吗？你那两个队友下的都是死手啊！”
路明非其实想说，玄武和朱雀的战斗意图实在太过明显，想要拖延他们的时间，那白虎的任务自然也清晰明了，就是拖住他路明非，这样对方就有足够的时间在秘党的眼皮子底下把校长的骨骸转移走。
但现在怎么回事？这个自称暮组织三使之首的家伙分明就是准备离开了。
白虎摆摆手。
“他们是他们，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见见你，现在见到了就该走了。”
他隔空举起酒壶，像是与路明非碰杯。
“你的眼里有腥风血雨，但这也是血性，老路家的男人都不是软蛋，我很看好你路明非。不过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白虎的声音越来越远，路明非愣在原地，他无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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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格尔拄着膝盖喘息，他现在虚弱的简直快瘫软下去。要是躺下去就有张床该多好，搭配上薄被和空调就更爽了，最好再洗个澡，换做平常，芬格尔肯定会这么想，但现在他连想都不能想，因为他心里只有无端的怒火。
越是发怒，力量就通过肩膀上的细小伤口流失得越快。
“你这是什么言灵？”芬格尔抬起头看向闲庭信步走来的朱雀。
“伦家为什么要跟你说呢？”朱雀语气妩媚。
“对将死之人宽宏大量一点嘛美丽的女士，瞧你这雄伟的胸襟，”芬格尔笑着无力地用手比划了一下朱雀的胸围，“还有我老师说过，美丽的女人都很善良。”
朱雀有些恼怒地微笑，铁扇搭在芬格尔的肩膀上，锋利的扇尖随时都能割破无力释放言灵的芬格尔的脖子。
“血绮罗，只是个种花的言灵。”
隔着面具，芬格尔看不到朱雀的表情，却能从这一字一顿的语气里感受到对方赤裸裸的杀意。
其实芬格尔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个血绮罗的效果，估计和朱雀先前在刀刃上抹的血有关，不是扇子的问题，而是这个女人的血质问题，再结合自己中招后对方异常的恢复能力，想必言·血绮罗的效果就是这个，以自己的血液为媒介，接触对方的血液后便能抽取对方的力量。
诡异的言灵，芬格尔着实有些心惊肉跳。
他猜测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他疏忽了一点，那就是抽取力量的效率，和被释放者的情绪有关，情绪波动过大，那流逝的效率就越高。
像液压机一样的岩柱彻底吞没了楚子航的身影，却听不到一丝动静，泥土做成的堡垒从中崩溃然后无力地松软坠地，露出正中一脸茫然的楚子航。
下一刻在玄武的怒吼中，朝天阙再度释放！大地起伏如浪，泥土化成形状各异的野兽咆哮着甩动碎石冲向楚子航，可立马地面又涌现出另一只野兽大军，狮子、老虎、犀牛、森蚺、鳄鱼等等栩栩如生，和玄武召唤的大军撞在一起，同时溃散又同时再度凝聚。
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从林冠落下，飞镖脱手而出，撞在朱雀立起的铁扇上，火花清脆地四射。
那人身材娇小像个女孩，行事却冷静异常，手里长刀破风呼啸，腰肢矫健，连续的斩击将朱雀逼得节节后退。
“别被划伤！”芬格尔大喊。
女孩点了点头，谨慎又小心地避开了朱雀刁钻的攻击，但似乎不用芬格尔提醒，她也知道对方的手段。
局势似乎缓和了下来。
“殿下你再来慢点，可就再也骑不着我这样结实的马驹了。”芬格尔猛掐大腿，露出嬉皮笑脸。
零冷冷地回望了芬格尔一眼，正是她使用镜瞳复制了朝天阙抵消了玄武对土地的控制效果。
这次她没有穿着小裙子也没有露出漂亮的小腿不怕走光，更不会因为骑着有点臭烘烘的芬格尔而担心会摔个狗啃泥，她只是来救这三人小队，当然更多是为了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