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和上面派遣下来的调查组负责人吃完饭后,心情沉重地来到宋宣的房间。
“张宇,宋同志有了新灵感,你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吧。”
李武见他垂头丧气地走过来,提醒道。
“行,那我等一会儿。”
张宇往里看了眼,见宋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东西,担心看见不该看的内容,稍微往后退了一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内疚感。
宋宣知道张宇回来了,记录下灵感猜想后,盖上笔记本,吩咐道:“小张,进来吧。”
张宇走到他面前停下,说道:“宋同志,虽然盛一樊牵头组织了体检公益活动,但实际上并没有对所有参与体检的市民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根据省政府联合调查组意见,现已经暂时叫停了这个项目,由于他本人并未从中获利,因此没有将他一举拿下。真的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没关系,不用自责。”宋宣看着张宇满脸惭愧,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像张宇想象中的那样失望。
张宇低着头,“可是……我们举报没成功,现在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
宋宣安慰他道:“没人出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虽然他目的不纯,但至少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犯了法。”
“体检项目里本来就有肾功能检查,他组织的公益体检就算把肾功能查得特别详细,也不能认定他犯罪了。”
“你想啊,他完全能拿‘关心市民健康’当借口开脱,就算你明知道有问题,只要他死不承认,就拿他没辙。”
“说白了,要想让他把牢底坐穿,除非当场抓住他夺取体检市民肾脏的现行,不然光靠查到的这些东西,根本定不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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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您真是料事如神。”
张宇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惊奇地看着他。
宋同志说的实在太对了,盛一樊可不就是这样脱罪的吗!
明明大家都知道他心怀叵测,根本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为人民办事,偏偏拿他没办法,简直气死个人。
宋宣道:“不过,经过这次事件,他的所作所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他心思落空名声受损,以后行事应该会收敛一些,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地害人了。”
张宇点了点头,心中的内疚感稍微减轻了一些,只要体检公益项目停摆,市民们就不会成为某些野心家的猎物,这也算是消除了隐患吧。
李武心里直骂娘,没想到盛一樊竟然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担忧道:“那您岂不是危险了?公益项目被政府叫停了,他找不到肾源,就更不会放过您了。”
“所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宋宣叹了一口气,肾源不是那么好找的,盛一樊恐怕真就指望自己这颗肾救命了。
“您放心!我们肯定护好您!”
李武跟张宇闻言神情一肃,立刻挺直了腰板,胸脯拍得砰砰响。
宋宣做了防身武器,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之前没用是还没到那份上,底牌总得留在刀刃上使。
听见这番话,他玩笑似的说道,“那我这条小命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您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二人异口同声地应下来,下定决心不让任何可疑人员靠近宋宣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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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医院。
盛一樊扯着病号服领口,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情无比糟糕。
谢秘书和张秘书敲了敲门走进来:“盛总,出大事了。”
“说,毛毛躁躁地能不能稳重点!”
盛一樊突然回身,不悦地瞪过去。
张秘书讪讪地笑了下,将文件送到他跟前,“盛总,食品厂一车间、三车间主任魏立文、陈昊天带头辞职,说咱们名声臭了,接不到正经订单这厂迟早要倒闭。”
“我们尝试挽留他,谁知道他竟然转头就带着手下的工人,去了毛展鹏的食品厂入职……”
盛一樊脸色难看,想到他们去投奔自己的死对头,那个该死的毛头小子,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给他们开着全市数一数二的工资,现在看我名声受损就想跑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不会放过他们,你先让明律师发函警告,如若他们还是坚持离开,就让他们等着吃官司。”
张秘书畏惧地抖了抖,他知道这位老板手段有多狠辣,这也是他不敢任性辞职的原因之一。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咱们机械厂帮市纺织厂制作的100台有梭织机……原本谈好的二十万预付款本该在今早交付,结果对方负责人打电话说要和我们解除合同。”
“他认为我们厂现如今人心涣散,恐怕无法在预期内完成生产任务,会耽误他们的生产计划,于是打算和我们解除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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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想毁约?欺人太甚!”
盛一樊怒火熊熊,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哐当” 砸在他脚边。
“……”碎玻璃碴子溅到张秘书裤脚,吓得他也想不管不顾地转身跑路。
盛一樊怒火冲天道:“白纸黑字的合同都签了,容不得他们反悔。这样吧你先带人去和他们沟通协商,如若协商无果,立马让法务发函起诉,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咱们厂的损失必须让他们赔!”
“目前咱们集团旗下所有产品都遭到消费者抵制……”
张秘书额头上全是汗,又快速汇报起其他子公司的各种问题。
董事长深陷丑闻风波,此次丑闻曝光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集团旗下几个公司都出了不少问题。
盛一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气血上涌险些晕厥,嘴唇比床单还白,“我知道了,你快去处理吧,尽快澄清我的‘清白’,公安没有逮捕我证明我无罪。”
“那些在厂里闹事、散播谣言的人,该清退就清退别手软,管他是谁的亲戚!”
“是,我这就去安排。”
张秘书如获特赦,点头哈腰地退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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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剩下两人,盛一樊示意谢秘书过去把门关上,接着询问道:“谢坤,公益项目那事儿是谁捅出去的?你查出来没有?”
“还没有头绪,正在调查中。”
谢坤走到床前,低头盯着床沿,面对盛一樊压力十足,“现在市里传得难听,说您搞这个体检公益活动是为了偷肾。”
“昨天南市晚报还登了读者来信,有人号召所有参与体检的市民联名举报您非法采集他们的个人生物信息,要求你公开道歉并给予一定经济补偿。”
盛衣服怒不可遏,“放他妈的狗屁,一群白眼狼,我花那么多钱帮助他们关注健康,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
谢坤唇角微微一抽,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只能保持沉默。
“你有不同意见?”
盛一樊察觉到了他眼底的异样情绪,猛地揪住谢坤领带,把人拉扯过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没……咳。”谢坤难受地否认。
“你跟了我那么久,应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盛一樊冷笑一声,“医院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工资拿这么高,若不是我一力促成,他们能有这么高的福利待遇?然而他们却这么对我!”
“管不住嘴到处胡说八道,我倒霉了,他们以为自己能有好日子过?”
“现在全城都知道,我盛一樊是个等着摘别人肾的畜生。等着吧,等我身体恢复好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谢坤,你现在赶紧去给我调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人手不够就去外地找,我开这么高工资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谢坤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手指胡乱去掰他的手腕:“盛总……快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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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太生气了。”
盛一樊松开手,见他很难受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十分畅快。
这是他卧病在床后,获得的唯一快感。
盛一樊盯着自己的手,出神地瞧了一会儿,心里毫无悔过之心。
“咳咳咳……”
谢坤瘫坐在地,咳得撕心裂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没关系”。
“宋宣那边怎么样?他最近在做什么?为什么没人来汇报他的近况了。”
盛一樊听见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地回了神,朝谢秘书看过去继续问道。
他其实有点怀疑这件事与宋宣有关,但仔细一想没这个可能,连他父母都不知道自己投资了一家私人医院。
宋宣从何得知呢?为了防止有人查到自己身上,这件事他做的非常隐蔽。
若不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实在瞒不住枕边人,谭薇也没有机会知道。
这明明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然而无论他的布局有多么缜密、精巧,在国家机器的高效运转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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