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无意中指尖触碰胸前阴山黄色玛瑙的瞬间,地脉记忆轰然涌入:
幽暗河畔竟浮现息壤伴生的鳞状草甸,一截刻星纹的青铜断犁深埋其中——
这分明是神农鼎的线索!
众人狂喜之际,生锈的青铜人偶从暗影中爬出,哀声乞求修复神器。
当神农鞭触及犁头刹那,整条暗河倒卷成通天水龙卷。
金属碎片在漩涡中重组为共工真身,他撕裂岩层如撕纸,五根撑天巨柱在腐蚀哀鸣中崩塌。
“万械之母…”共工冷笑拎起昏迷的持鞭者,“该物归原主了。”
青铜巨门在机械洪流中轰然开启。
孟和指尖触碰到那枚温润的黄色阴山玛瑙,孟和整个人如遭雷殛,僵在原地。不是痛楚,不是灼烧,而是一种源自洪荒的、沉重如山的记忆,蛮横地撞开他意识的闸门,汹涌灌入!
眼前的光影骤然扭曲、剥离,熟悉的溶洞岩壁、伙伴们焦灼忧虑的脸孔、摇曳的火把光芒……一切都在瞬间被无情地扯碎、吞噬。黑暗,冰冷刺骨、带着亿万载沉积岩土腥气的黑暗,瞬间包裹了他。
他“坠”入了一片绝对死寂的幽深地脉。
脚下是奔涌的暗河,河水无声咆哮,裹挟着混沌的泥沙,在无光的深渊里流淌,如同一条沉睡的冥龙。
河畔,并非嶙峋怪石,而是一片……活着的土地。那是一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草甸,每一丛“草”都非寻常植株,而是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黯淡青铜锈迹的鳞片!
鳞片边缘锋利,层层叠叠,随着某种无声的韵律微微翕张,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沃土腥气与金属的冷冽,沉重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息壤!传说中“其土如膏,其草如鳞”的息壤伴生之草!
孟和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草甸中央牢牢吸住。那里,半截断裂的古老器物,深深嵌入这蠕动着的息壤草甸之中。
那是一柄巨大犁头的残骸,青铜铸造,却非农具该有的简陋。
断裂的截面狰狞,残留的犁身上,刻满了繁复到令人目眩的星辰轨迹图,星图之间,又巧妙地交织着形态各异的远古农具图腾——石耜、骨镰、木耒……星辰的深邃永恒与农具的朴素耕耘,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蕴,竟在这冰冷的青铜断面上完美共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与苍凉。
画面如风中残烛,倏忽明灭,即将彻底消散!
可那星辰的轨迹,那农具的图腾,那息壤草甸的独特气息……无数碎片在孟和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一个惊雷般的名字带着撕裂天地的威势轰然炸响——
神农鼎!
唯有那传说中炼化天地、尝尽百草的神农至尊之器,其遗留的线索,才可能与此等神异的息壤、如此玄奥的星辰农具图腾紧密相连!
“呃啊——!”
孟和猛地抽回手,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伤,整个人剧烈地一晃,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溶洞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的衣衫,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瞳孔深处残留着地脉深处的幽暗与那青铜断犁的惊鸿一瞥,剧烈的眩晕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首领!” 百夫长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粗壮的手臂稳稳扶住他下滑的身体,声音焦灼,“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他感觉到孟和身体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旁边的阿鲁根和巴特尔也瞬间围拢过来,火把的光芒在众人脸上跳跃,映照出同样惊疑不定的神情。
阿鲁根的眼睛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孟和失魂落魄的脸,以及他手中那枚似乎黯淡了几分的阴山玛瑙。
“鼎…神农鼎…” 孟和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刚才接触玛瑙时“看到”的方位,那正是暗河奔流更深处的溶洞尽头,“那里…息壤草…青铜断犁…星辰农具…是线索!神农鼎的线索!”
“神农鼎?!” 阿鲁根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绷直,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变调,手中的火把几乎握不稳,
“你确定?!息壤伴生草…刻有星辰农具的青铜犁…天!这…这完全吻合上古残卷里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快!快带我们过去看看!”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研究者火焰。
百夫长和巴特尔也是满脸震撼,神农鼎!那是传说中足以改天换地的圣物!没想到追寻的尽头,竟在这阴山深处的地脉之中!
希望的火光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
阿鲁根扶着孟和,众人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踩着湿滑的岩石,朝着孟和所指的溶洞深处涌去。
火把的光晕在狭窄的通道里拉长又缩短,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混合着暗河沉闷的水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紧张、兴奋、狂喜交织,几乎要冲破胸膛!
希望之光刚刚燃起,如旭日初升,驱散了长久的阴霾。
然而,就在这狂喜的浪潮即将淹没所有人的瞬间——
“咔嚓…喀啦啦…”
一阵极其轻微、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突兀地从前方溶洞最深处的阴影角落里传来。
那声音细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与沉重,像生锈的齿轮在千年之后被强行撬动。
众人冲刺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绊索绊住,猛地刹停!心脏骤然缩紧,狂喜瞬间冻结,化为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火把的光晕竭力向前延伸,驱散着浓稠的黑暗。
阴影蠕动。
一个轮廓,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一堆坍塌的、覆盖着厚厚苔藓和锈迹的金属废墟中“爬”了出来。
那东西的形态,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但构成它的,绝非血肉。
是青铜!是早已被岁月和湿气侵蚀得斑驳陆离、爬满铜绿和暗红锈迹的青铜碎片!
这些碎片勉强拼接在一起,关节处被厚厚的污垢和某种暗绿色的、如同苔藓又似菌丝的物质粘合、填充,动作僵硬扭曲,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散架。
它的“头颅”歪斜着,一只镶嵌着浑浊暗黄晶体的“眼睛”半嵌在锈蚀的金属眼眶里,另一只则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黑窟窿。
它爬行着,用残缺不全的青铜手臂扒拉着湿滑的岩石,朝着众人,或者说,是朝着被石磊搀扶着的孟和,极其缓慢地挪动。那动作充满了非人的怪异感,如同一个从远古墓穴里爬出的、被遗忘的陪葬人偶。
“嗬…嗬嗬…”
一阵微弱、干涩、断断续续,仿佛破旧风箱在艰难抽气的“声音”,从那生锈的、没有嘴唇的金属颌骨缝隙里挤了出来。
那声音低沉、含混,却奇异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如同浸透了万载寒冰的哀伤与绝望。
“…痛…好痛…”
青铜人偶的“独眼”死死地“盯”着孟和,那只浑浊的黄晶体内,似乎有微弱的光点极其缓慢地明灭,如同风中残烛。
它伸出一只扭曲变形、边缘满是锈蚀豁口的青铜手掌,颤抖着,指向溶洞更深处,指向孟和之前感应到的那个方位。
“…坏…了…都…坏了…”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锈蚀的金属在摩擦,“…帮…帮我…修…修好…它…”
“修好什么?” 阿鲁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本能地向前一步,试图用学者的冷静去理解这诡异的存在,
“你是什么东西?那深处有什么?”
青铜人偶对阿鲁根的话毫无反应,它那只“独眼”依旧死死锁在孟和身上,那只伸出的、颤抖的青铜手臂固执地指着前方。
“…神…器…修好…它…” 它反复念叨着这两个词,哀伤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只有…你…能…让它…活…过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诱惑与冰冷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孟和的心脏。
他感到手中的神农鞭微微发烫,鞭身那些古朴的藤蔓与种子纹路,仿佛在共鸣般,发出极其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脉动。
“神器?” 孟和盯着那哀伤欲绝的青铜人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警惕,“你说的是…那半截青铜断犁?”
青铜人偶那只浑浊的“独眼”猛地亮了一下,如同回光返照!“…是…是的…” 它那生锈的金属头颅极其困难地上下点动了一下,发出“喀”的一声轻响,几片铜锈簌簌落下,“…修好…它…一切…都会…回来…”
“孟和!别信它!” 阿雅突然厉声喝道,她手中的短刀已然出鞘,寒光闪烁,身体紧绷如弓,直觉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危险,
“这东西不对劲!它身上的气息…死寂得可怕!”
百夫长也猛地将孟和往后拉了一步,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挡在前面,肌肉贲张,眼中凶光毕露:“装神弄鬼!滚开!”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爆响,无形的气劲在周身流转,随时准备将这诡异的青铜破烂砸个粉碎。
巴特尔更是低吼一声,反手拔出了腰间沉重的弯刀,刀刃在火把下反射出森冷的光。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剑拔弩张!
那青铜人偶似乎被石磊和阿雅骤然爆发的敌意所慑,它那残破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更密集、更刺耳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它那只伸出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头颅也深深低下,浑浊的“独眼”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哀伤与绝望弥漫开来,浓得化不开。
“…不…修好…它…我…永远…困…在…这里…痛…” 它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悲凉,“…求…求你…”
这绝望的哀求,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孟和紧绷的神经。他低头,看向手中那越来越烫的神农鞭。
鞭身的脉动变得清晰而急切,仿佛沉睡的巨龙感应到了巢穴的气息。前方,那青铜断犁的幻象在他脑海中无比清晰——星辰流转,农具生辉,那是神农鼎的钥匙!这哀伤的青铜人偶…会是守护者?或是…钥匙的一部分?
巨大的诱惑与沉重的警告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我…去看看。” 孟和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轻轻挣脱了石磊和阿雅阻拦的手,眼神死死盯着那哀伤的青铜人偶,握着神农鞭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首领!” 百夫长想阻止,却被孟和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慑。
阿雅和石磊还想再拦,孟和却已决然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无视了同伴们焦急的呼唤和警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中发烫的神农鞭和前方黑暗中那若隐若现的召唤上。
神农鼎的线索近在咫尺,这哀伤的守护者…或许就是唯一的引路人!
他一步一步,谨慎地靠近那蜷缩在阴影中的青铜人偶。人偶似乎感知到了他的靠近,那只浑浊的“独眼”极其缓慢地抬起来,望向孟和,里面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一片汪洋般的、令人窒息的哀伤。
它颤抖着,再次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扭曲的青铜手臂,指向溶洞最深处那片被更浓黑暗笼罩的区域。
孟和深吸一口气,潮湿阴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苔藓气味涌入肺腑。他越过了青铜人偶,火把的光芒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前方深沉的黑暗。
就在那里!
一片相对开阔的、紧邻着汹涌暗河的岩石平台上,景象与孟和“看”到的记忆碎片惊人地重合!
一小片散发着微弱青铜锈迹与浓烈沃土腥气的奇异“草甸”顽强地生长着,鳞片状的叶片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草甸中央,半截巨大而古老的青铜断犁,如同一个被斩断脊梁的巨人,深深嵌入下方的息壤和岩石之中!
断裂的截面狰狞,残留的犁身上,那些繁复玄奥的星辰轨迹与古朴农具图腾,在火光下清晰可见,散发着跨越时空的苍凉与神秘。
就是它!神农鼎的钥匙!
孟和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在血管里奔涌。他不再犹豫,猛地扬起手中那早已滚烫、嗡鸣不已的神农鞭!
鞭身上,那些藤蔓与种子的古老纹路瞬间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充满生机的青绿色光芒,如同活了过来!
“去!”
一声低喝,神农鞭化作一道充满生命气息的青色流光,精准无比地抽向那半截深埋的青铜断犁!
鞭梢带着破开万古沉寂的决绝,狠狠点向犁身上一处星辰交汇、农具图案最为密集的核心区域!
“嗡——!!!”
就在鞭梢触碰到冰冷青铜断犁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超越想象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地、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般,以那青铜断犁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隆隆隆——!!!”
整条在溶洞旁奔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暗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不是水流的声音,而是如同大地本身在痛苦地嘶吼!平静的河面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沛莫能御的巨力狠狠掀起、撕裂!
亿万万吨冰冷刺骨的黑色河水,违背了一切物理法则,不再是向前奔流,而是猛地倒卷而起!
河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贯穿天地的巨手攫取、拧转!
一道直径超过数十丈、接天连地的恐怖黑色水龙卷,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于溶洞这有限的空间内狂暴成型!
水龙卷的核心,正是那半截青铜断犁!
狂风!足以撕裂金铁的狂风凭空生成,裹挟着冰冷的水汽和刺鼻的金属锈蚀气息,如同亿万把冰刀,疯狂地切割着溶洞内的一切!
巨大的钟乳石柱如同脆弱的冰凌,在狂风的嘶吼中纷纷断裂、崩碎!百夫长、阿鲁根、巴特尔,甚至连同那哀伤的青铜人偶,所有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掀飞!
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重重撞向四周的岩壁,剧痛伴随着眩晕瞬间淹没了一切感知。火把瞬间熄灭,世界陷入一片狂暴的黑暗与震耳欲聋的水声、风吼、岩石崩裂的巨响之中!
孟和首当其冲!他离爆发中心最近,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充满了洪荒暴虐气息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
仿佛被远古巨神的战锤正面轰中!护体的微弱气劲如同薄纸般破碎,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
身体完全失控,被那狂暴的吸力卷向那通天彻地的黑色水龙卷!意识在巨大的冲击和剧痛中,如同风中残烛,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疯狂旋转的黑色水柱,以及水柱中心,那半截青铜断犁正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百倍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幽蓝光芒!
“轰——!!!”
水龙卷的核心,那爆发出刺目幽蓝光芒的半截青铜断犁,在一声仿佛开天辟地的巨响中,彻底炸裂!
但它并非化为齑粉。
无数大大小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青铜碎片,如同拥有了狂暴的生命,被那接天连地的黑色水龙卷裹挟着,疯狂地旋转、碰撞、摩擦!刺耳的、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刮擦尖啸声,瞬间压过了水流的轰鸣和狂风的怒吼!
碎片在高速旋转中融化、变形、重组!
水不再是水,而是化作了流动的、粘稠如胶质的漆黑金属洪流!
龙卷也不再是水的龙卷,而是彻底蜕变成了一条由亿万金属碎片、液态黑铁与狂暴能量构成的、贯穿溶洞天地的恐怖“金属风暴”!
风暴的中心,一个巨大的轮廓在幽蓝光芒的剧烈闪烁中,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凝聚、膨胀!
先是两只覆盖着厚重、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的深蓝色臂甲,从风暴中猛地探出.
臂甲上布满了狰狞的撞角和扭曲的、如同被巨力撕裂又强行焊接的伤痕纹路。
接着是更加庞大、如同山岳般宽阔的肩甲和胸膛,深蓝色的金属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如同干涸河床般的巨大裂痕,裂痕深处,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熔岩般涌动、流淌,散发出焚尽万物的恐怖高温与令人作呕的、仿佛万物腐烂的腥气!
最后,一颗由流动的深蓝金属和凝固的暗红熔岩共同构成的巨大头颅,在风暴顶端凝聚成形!
没有清晰的面容五官,只有一片不断扭曲、流淌、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暴怒与怨恨的混沌!
在那混沌的中央,两点深红如血、大如磨盘的光芒骤然亮起——那是他的眼睛!目光所及之处,空间都仿佛在哀鸣、扭曲!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响的咆哮,从那混沌的头颅中爆发出来!
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是亿万载被囚禁、被遗忘、被背叛的滔天怨恨与足以倾覆寰宇的狂暴力量的宣泄!
共工!
上古水神,怒触不周,倾覆天穹的凶神——共工!挣脱了万古的封印,在这阴山地脉的深处,重现于世!
他那双深红如血的巨眼,缓缓扫过下方如同蝼蚁般被掀飞、撞击在岩壁上痛苦挣扎的众人。
那目光冰冷、暴虐,带着一种俯视尘埃的漠然。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下方昏迷不醒、被狂暴气流卷向金属风暴边缘的孟和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孟和手中依然紧握不放、散发着微弱青芒的神农鞭上!
“呵…” 一声沉闷如雷、充满了无尽嘲讽与刻骨恨意的冷笑,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巨大的、覆盖着深蓝臂甲的手掌,无视了那足以绞碎钢铁的狂暴金属风暴,如同穿透一层薄薄的水幕,轻易地探出。
那只巨掌,朝着昏迷的孟和,朝着那根神农鞭,一把抓去!
“不!!!” 刚刚从剧痛和眩晕中勉强挣扎着爬起、嘴角还挂着血丝的石磊,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全身肌肉瞬间贲张到极限,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暴凸,无形的气劲疯狂汇聚于拳锋,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撞向那只抓向孟和的巨掌!
拳头前方的空气被极度压缩,发出刺耳的爆鸣!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百夫长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全力一击,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共工巨掌的深蓝色臂甲上!
结果,却如同蚍蜉撼树!
没有想象中的金属碎裂,没有巨掌的丝毫停顿。
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百夫长狂暴气劲和深蓝金属碎屑的冲击波猛地炸开!
百夫长的拳锋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臂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他整个人如同撞上了一座高速移动的金属山脉,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带着一蓬血雾,被无可匹敌的巨力狠狠反震回去,再次重重砸在远处的岩壁上,深深嵌入其中,生死不知!
那只巨大的深蓝手掌,甚至没有因为石磊的撞击而停顿哪怕一瞬。
它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百夫长徒劳的阻挡,如同拈起一根稻草,精准地捏住了孟和的身躯,以及他手中紧握的神农鞭。
巨掌收拢,将昏迷的孟和牢牢攥在掌心。那巨大的混沌头颅转向被深深嵌入岩壁、已然失去意识的石磊方向,两点深红巨眼微微闪烁了一下,那冰冷、暴虐的灵魂之音再次在所有人残存的意识中响起:
“…勇气…可嘉…蝼蚁…”
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漠视与嘲讽。
下一刻,共工那庞大的、由金属与熔岩构成的巨神之躯,猛地仰起他那混沌流淌的头颅!
深红如血的双瞳,穿透了溶洞厚重的岩层,仿佛直接望向了那遥远未知的苍穹深处!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暴虐、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拖入毁灭深渊的怨恨气息,如同实质的黑色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轰轰轰——!!!”
他覆盖着深蓝臂甲的巨大手臂,不再满足于溶洞的束缚,猛地向上方挥击!
手臂挥出的瞬间,指尖所触及的、构成溶洞穹顶的亿万吨坚硬岩层,如同脆弱的朽木,又像被无形巨力揉捏的湿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闷而巨大的撕裂声!
“嗤啦——!!!”
坚固无比、存在了亿万年的阴山地脉岩层,在他面前,竟如同被撕开的破布!无数巨大的岩石如同暴雨般坠落,砸进下方狂暴的金属水龙卷中,瞬间被绞成粉末!
一道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暗红熔岩、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裂口,被硬生生从地底撕开,直通地表!
地表之上,正是阴山山脉深处一片荒芜死寂的山谷。
此刻,这片亘古寂静的山谷,正被一根巨大得难以想象的擎天石柱所支撑!此乃乌英嘎亲爱的神树神灵地界根部。
这根神树石柱并非天然形成,其表面布满了古老、玄奥、散发着淡淡空间波动的符箓刻痕,它们以一种玄妙的五芒星方位排列,彼此间有无形的能量脉络相连,共同构成了一道稳固空间的巨大封印结界——阴山天门神树石柱!
这是上古遗留,镇锁地脉气眼、稳固一方乾坤的三界能源基石!
然而,就在地底裂口被撕开的刹那!
共工那巨大的、流淌着深蓝金属与暗红熔岩的手臂,裹挟着倾覆天地的怨毒与暴虐,从地底裂口中悍然探出,如同灭世魔神的手爪,直指苍穹!
更准确地说,是指向那根支撑天地的巨柱神树的根部。
他没有直接撞击。
他那深红如血的巨瞳,死死锁定其中一根最为粗壮、符箓光芒也最为明亮的石柱!
“嗬…嗬嗬嗬…”
一阵低沉、沙哑,仿佛无数冤魂在深渊中齐声呜咽的冷笑,直接在天地间、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回荡!
那笑声中蕴含的怨毒与诅咒,浓烈到让整片山谷的空气都瞬间变得粘稠、冰冷、充满了腐烂的气息!
随着这充满诅咒的冷笑,共工那指向石柱的巨掌,掌心猛地裂开!并非血肉的伤口,而是一个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一股粘稠如胶、散发着浓烈铁锈与万物衰败气息的暗红色“水流”,如同污秽的血河决堤,从那黑暗漩涡中狂涌而出!
那不是水!
那是高度浓缩的、来自远古神只的滔天怨恨!是倾覆天穹失败后亿万年囚禁沉淀的毒!是足以污秽神金、蚀穿大地的诅咒洪流!
“嗤——嗤嗤嗤——!!!”
暗红色的诅咒洪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污秽巨蟒,瞬间跨越空间,狠狠浇灌在那根擎天石柱神树根部之上!
接触的刹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亿万生灵在同时哀嚎痛哭的凄厉“声音”,猛地从石柱内部爆发出来!
那不是空气的振动,而是构成石柱神树根部本身的能量、物质在遭受最恶毒侵蚀时发出的灵魂尖啸!
神树石柱表面那些流转不息、稳固空间的玄奥符箓刻痕,光芒瞬间黯淡!
如同被泼上了最浓烈的强酸,刻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扭曲、崩解!坚固无比、足以承载山岳的神树岩石柱体,在暗红诅咒的侵蚀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岩石表面如同被泼了开水的积雪,飞速地软化、塌陷、剥落!大片大片灰败的、如同腐朽了千万年的石屑簌簌落下!
巨大的柱体内部,更是传来密集而沉闷的、如同骨骼寸寸碎裂的“咔嚓”声!
这根支撑天地的巨柱,正在这污秽的神怨诅咒下,发出绝望的哀鸣,从外到内,飞速地腐朽、崩坏!
“不!!” 侥幸未被巨石掩埋、挣扎着爬到一处相对安全岩缝中的陈教授,透过那被撕裂的巨大地缝,看到了外面那根巨柱的惨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那是文明的基石在眼前崩塌的绝望!
“轰隆——!!!”
仅仅数息之后,一声沉闷到让整个阴山山脉都为之颤抖的巨响传来!
那根承受了共工主要怨恨诅咒的神树天门巨柱,再也支撑不住!
从被侵蚀得最严重的中段,轰然断裂!上半截巨柱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势,裹挟着亿万万吨灰败腐朽的碎石,如同天崩一般,朝着下方死寂的山谷狠狠纷纷砸落!神树危在旦夕,三界能源危在旦夕。
巨大的冲击波混合着遮天蔽日的尘埃,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整个阴山山脉都仿佛在痛苦地呻吟、颤抖!
共工那深红如血的巨瞳,冷漠地“注视”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毁灭景象,那混沌流淌的头颅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在欣赏一件微不足道的杰作。
他缓缓收回那只释放了污秽诅咒的巨掌。
紧接着,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咚——!!!”
这一步,仿佛踏在了大地的命脉之上!整个被撕裂的溶洞,连同外面那片崩塌的山谷,都随之剧烈一颤!无数巨大的岩石再次从溶洞穹顶和裂口边缘崩塌坠落!
他的目标,并非剩下的四根天门柱,而是溶洞深处,那青铜断犁炸裂后,显露出的一片奇异区域。
那片区域的地面,并非岩石或泥土,而是由无数巨大、精密、层层叠叠、相互咬合运转的青铜齿轮、黄铜杠杆、黑铁轴承……构成!
这些机械结构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尘埃,仿佛沉睡了万古,此刻,在共工那踏碎大地的一步之下,所有的齿轮、杠杆、轴承,猛地一震!
“咔嚓…咔嚓…嘎吱…嘎吱…”
仿佛生锈的巨锁被无形的钥匙强行拧动!
亿万沉寂的金属构件,在这一刻,同时开始了艰涩无比、却又坚定无比的运动!巨大的齿轮相互咬合转动,粗壮的杠杆缓缓抬起,复杂的轴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整个溶洞深处,瞬间变成了一座正在苏醒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机械迷宫的核心!
无数的金属碎片、散落的零件,甚至包括之前被共工撕裂岩层崩落的巨大石块,都被一股无形的、源自地脉深处的磅礴引力所牵引!
它们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四面八方呼啸着飞向那片正在运转的庞大机械结构!
“铿!锵!轰隆!”
碎片撞击、拼合、嵌入!石块被无形的力量粉碎、重塑!
在共工庞大身躯前方,在无数齿轮杠杆的疯狂运转声中,一座门户的轮廓正以惊人的速度由虚化实,由无数飞来的碎片拼凑、铸造!
那是一座难以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压迫感的青铜巨门!
门框由无数扭曲缠绕、如同虬结古树根须又似咆哮巨龙躯干的巨大青铜柱构成,上面布满了深奥难解、仿佛蕴含世界运行规律的立体几何刻痕,刻痕深处流淌着幽蓝色的能量光辉。
两扇巨大的门扉尚未完全闭合,其表面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无数凸起、凹陷、旋转的精密齿轮组、杠杆联动装置以及如同星河漩涡般缓缓旋转的复杂核心!
一股远比息壤草、比青铜断犁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万物造物初始奥秘的磅礴气息,从那尚未完全成型的青铜巨门之后汹涌而出!
那气息冰冷、精密、充满了绝对的理性与无机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宇宙之心!
万械之母!传说中一切机械造物、机关奇巧的源头!
共工那深红如血的巨瞳,凝视着这座正在他脚下无数机械运转中、由亿万碎片汇聚铸造的青铜巨门,混沌流淌的面容上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毁灭后的冰冷余烬。
他那只紧握着昏迷孟和与神农鞭的巨大手掌,随意地拎着,如同拎着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低沉、沙哑,如同两块锈蚀的巨铁在摩擦的灵魂之音,最后一次在残存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终结的漠然:
“该…物归…原主了…”
话音未落,他那庞大的、流淌着深蓝与暗红的巨神之躯,一步踏出!
“轰——!!!”
沉重的步伐落下,整个苏醒的机械核心再次剧烈轰鸣!
那座刚刚由亿万碎片铸造完成的、流淌着幽蓝光辉的青铜巨门,两扇布满精密齿轮与星河漩涡的门扉,在无数杠杆的推动和齿轮的咬合声中,发出沉重到仿佛开启了一个纪元的金属摩擦巨响——
轰然向内洞开!
门后,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浩瀚、充满了无穷无尽运转中的巨大齿轮、流淌的能量光河、以及冰冷金属反光的、无法想象的机械国度!
共工的身影,拎着他渺小的“战利品”,没有丝毫停顿,一步便跨入了那洞开的、通往万械之母。
突然,疾影法身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