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暗自皱眉,不明所以。
遂出言打断,冲着赵大头问道:“你怎会和谢家小姐私下相见?”
他这么问,乃是想搞清楚一件事情。到底是谢家有意示好,故意安排的二人相会,还是大头当真与谢小姐无意之中两情相悦。
东吴发展至今,并非明面上的铁板一块,暗地里其实分为很多派系,大大小小,山头林立。
田麻杆兄弟三人乃是吴天旧日好友,早在天京之时曾共过患难。从金陵逃亡去东海,沿途更是相互帮衬,出生入死。众人的交情算得上生死相依。
这一点,从吴天流落北元之际,钱霜央专权夺政,没有请其他人员相助,唯请了他们兄弟仨,便可看出铁柱等人与吴家的关系非比寻常。
此外,秦铮、大德、祝淮阴等人又自成一派。兴许是共同来自江湖的原因,这几人相处的较为融洽,有啥事也喜欢私下相商。当然,祝大小姐进了吴家门以后,自当别论了。
转而,再看武将之中。孙真寒、楚玄策和沈三娘子却又大相径庭。孙大个子和老楚乃是降将,同属大齐旧臣,现同在前线抗敌,二人相对来说走的颇近。
最后,吴家后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波涛暗涌,几位夫人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霜央母凭子贵,高枕无忧。
白飞飞硬控民间财政,不许他人染指。
环儿掌管东海学宫各项核心机密,权柄不可谓不重。
聂耳统领绣衣卫,本该只效忠于吴天一人才对,怎奈其自身和盐帮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平日里每逢大事,小耳朵必然先问过环儿,而环儿又倾向于请示霜央二女和祝大小姐更多一些。
东海群臣一路走过来,全靠吴天充当纽带,上下合纵连横,强将各路桀骜不驯之徒容纳其中,并施以恩威,方才收归帐下。
人嘛,是这世上最为复杂的动物。每个人的内心必定是多样化的,绝没有单纯的唯一人格。
这世上不存在百分百的好人,亦或者天生的坏人。只能说一个人的良知在主观意识里,占据了主导作用,那他便是好人。但其心底必然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只是会极力克制并隐藏起来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难想象,一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老好人,往往犯了大恶以后,旁人会惊讶那么一个淳朴的人,怎会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好似突然变的陌生了。
只因在特定的环境下,意外激发出了心里隐藏的阴暗情绪。当外来的感官刺激大于自身正能量的时候,人是会将心底的负面感官转换为作恶动机。这其实属于一种潜意识。
人心啊,五彩斑斓,白的不纯粹,黑的不明显。
言归正传,东吴这么多人,各有派系,小团体之中却还又分个亲疏远近。
单单亲近吴天的兄弟,便有这么多山头,更别说金銮殿上的其他保持中立官员了。
江南旧臣、新晋文武、门阀世家等等,太多了,无一不足的各怀鬼胎。
方才,吴天因何询问赵大头是否和谢家小姐私下见过面?只因大头说了,不喜欢保媒拉纤那一套。
那么一个是大学士家的千金,另一个是朝廷重臣,他二人如何暗地接洽上的呢?这里面或许有不为人知的因素。
适才宋铁柱也没有说错,谢安如今虽还在内阁任职,可是和皇家并不亲近,依旧是中立派中的代表。
说是中立尚有点差强人意,很多时候,谢家都站在皇家的对立面上。如非东吴初立,正在极力维稳,不然吴天早就想将谢安等一众老臣全部打发告老还乡了。
前朝之时,内阁可谓内相,所有朝政皆要经过大学士之手。正因为吴天和内阁之人并不亲近,早前才重启了中书省,任命吕鹏为中书令,赋予了一定的特权,变相给大学士们带上了紧箍咒。
吕师爷自上任以来,干的很是不错。秉承了太上皇的旨意,隔三差五便前去内阁“学习指导”,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搅和的内庭衙门鸡飞狗跳。
三五次也还罢了,架不住老吕去的太频繁,闲暇之余,能一天造访两回,专挑别人用餐和出恭的时候。
不是甩鼻涕泡进了别人食盘里,便是趁别人入厕之时破门而入,据说有一次还差点将谢安撞进粪坑里。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文官了。吕师爷在挨了一回群殴以后,倔犟的擦了擦鼻子下的血迹,并没有找吴天告状,转而下了朝开始遍访拳脚名师。
仗着自身不过三四十岁,和那些六十左右的老夫子们相比,体能上大有优势。
老吕如今练的,朝服一脱,浑身腱子肉,抬手抱圆归一,能接俩后空翻,原地金鸡独立,起手飒飒作响。主打一个吵架不怕,打架也略懂拳脚。
眼下,耳听吴天询问,赵大头不好意思的言说:“倒是相见过几次,我偶尔会去城外栖霞山散心,遇见过几回谢家小姐。”
吴天听闻乃是意外偶遇,也不好出言挡了自家兄弟的姻缘,只得宽慰:“原也没什么,谢安岁数大了,离告老还乡之日不算远。
只是你如果真有意,终归要请媒人上门说亲才行。谢家能否答应,可不好说。
此事你自行掂量着办,不必顾忌于我。作为兄弟,我这个当大哥的给你丢个底,任何时候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大头大感动容:“大哥,如果谢家同意,你当真允许?”
“你自己的事情,觉得合心意便好,我有啥不同意的。”
“有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麻杆插嘴埋怨:“大脑袋,兄弟几人之中,属你最聪明。现在怎么犯浑了呢?
谢家何许人也,人家张口之乎者也,子曾经曰过。你呢?开口必言母系下三路。
咱们和读书人不是一路货色,再说你这不是有一房夫人了嘛!狗嫂乖巧可人,颇通人性,我瞧着你俩般配的很,莫要辜负人家。”
大头怒道:“你个狗日的……”
吴天急忙岔开话题:“大头,你和谢家小姐可曾说过话?”
“嗯,谢小姐好参禅,常在栖霞寺礼佛。”
麻杆闻言,又笑道:“这你得投其所好,找大德好好取取经,他会的多。”
“我就没见大秃驴念过经。”
“有的有的,《大日族谱十八代真经》,天天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