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问道:“明日便走?”
祝淮阴“嗯”了一声:“此前军饷迟迟发放不足,我不能离开太行山时日过久,恐军心生变。”
吴天很是为难:“眼下朝廷没有余粮。你再养这么一支队伍,花费太大。”
祝大小姐浑不在意:“没事。我早替你想过了,绿林军尚没有正式编入朝廷军籍,不需要按照正规军发放待遇。
况且我此行只要带足银票回去即可,不要粮草。山中并非缺吃缺喝,拿回银票,能让人看得见,摸得着,偏又没处花销。
等将来东吴需要用到这路大军的时候,只要给他们发放足够的装备和粮草,便能马上自成一军。”
吴天奇道:“你准备许空头利,唬人?”
“怎么能叫唬人呢?银票是真的,钱庄见票兑付那种。只是目前东吴尚未收复失地,金蟾钱庄开不到北方,兑换起来极为不便。
等来日你一统天下,四海升平,那些手持银票之人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嘛,又不是假的。”
“那些人见不到真金白银,能听信你的鬼话?”
“是不信我,但会信你。谁让我当家的在江湖之上出了名的忠义无双呢。
别说拿回去的是真银票,便是你写张圣旨,只要能证明我所言不假,他们也应该会心甘情愿听命行事,只是没有银钱来的实在罢了。
你不懂,常年游走于黑暗里的人,是有多渴望能够光明正大的头顶阳光。那些人落草为寇不全是为了一己私欲,很多时候乃是形势所迫。
这世道,家财万贯之人未必全是坏人,可能历经数代人省吃俭用的积累。家徒四壁之人也未必全是好人,亦或是好吃懒做的赌徒。
仗义每多屠狗辈,公卿未必有英豪。昔日行径且不论,待战沙场问今朝。”
“你学坏了。”
“我不过叫了司徒世伯一声大将军,老爷子兴奋的喝了一宿大酒,唱了一夜小兰花。
再说了,我这还不是全都跟你学的。”
“胡说,我啥时候骗你了?”
“你当年收缴我盐帮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许诺了那么多好处,可有一样兑现?
如今我什么都没得到不说,人还得任你欺负。夸夸其谈,谁能比的过你个混蛋。我也是鬼使神差,偏就信了你的邪。”
吴天赶忙岔开话题:“我听说前些时日你和大德等人当街擒拿鸡鸣寺松崖师徒,因为啥呀?”
祝淮阴半靠起身,也不顾春光乍泄,正色而言:“提起此事,你需得小心了。你可知老住持手中玉佩乃是何物?”
“不太清楚,据说叫明月玦,早前送给我了,此番怎又收了回去。”
“那东西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万毒蛊皿。”
“干什么用的?”
“苗族圣物,养蛊所用。持此物可号令百万苗众,其意义等同于我华夏传国玉玺。”
吴天惊骇不已:“信物?怎么会在松崖师太手中,还送给了我?”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上古传说,天降明月宝玉,落于月亮山巅,化形而生苗,自此繁衍生息,养蛊为伴。
我听爹爹说过,约莫三十年前,江湖中出现一个少年郎,一身毒功出神入化,中者无药可医。
此人行事亦正亦邪,杀伐果断,全然不计后果。在武林之中翻江倒海,杀人无数,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后来此人被中原武林还有苗族之人联手围剿,那时候江湖之人如梦初醒,方知所用乃是蛊虫。”
吴天大为不解:“那人既然持有苗族圣物,为何苗人会追杀他?”
“听闻好似是偷盗了万毒蛊皿,潜逃出来的。”
“后来抓着了吗?”
“没有,跑了,不过再没有露过面。要是还活着,想来也近花甲之年。”
“这事都距今三十年了,你和大德等人不至于如此草木皆兵吧?非得将人家师徒俩人格杀勿论?”
“你不知晓,那人在武林中为非作歹,手段残暴,凭借的便是手中蛊皿能培养出剧毒蛊虫。
苗疆曾开出天价,只要谁能找回族中失物,送上月亮山,便可得以厚报。”
“那你们也不能杀人家俩师徒啊?”
“谁知道她们为何持有此物,而且老尼姑既然能用那东西救你,定然是知晓蛊皿的用法。
此等祸国殃民之物,岂能留于民间。我等想擒拿下住持二人,也是不希望那东西重回苗人之手。
这种邪物,自是放在朝廷手中最为妥当,说不定将来还能用它牵制苗族之人。毕竟苗疆一直不服王化,自成一方天地。”
吴天细一琢磨,言道:“这么说松崖师太将万毒蛊皿送于我,再将小尼姑安置在我身旁,从一开始兴许便是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十有八九,你务必小心。我觉得那俩人不怀好意,还是宁错杀,莫放过的好。”
“等我抽个时间前去鸡鸣寺一趟,见过松崖住持再说。她二人终归于我有救命之恩,尚不能胡乱推断。
而且小耳朵又和小尼姑之间有了感情,更是不能等闲视之。耳叔将孩子托付给我,我不能不顾及他老人家的情面。”
“嗯,出行多带人手护卫,蛊虫乃是活物,防不胜防。”
“我理会的。”
吴天望着淮阴,坏笑道:“夫人,歇息好了吗?”
祝大小姐匆忙抓过锦被挡在胸前,惊呼:“你……你你你要干嘛?”
“嗯……”
“唔……”
春宵苦短,隔天一早,祝淮阴扶着腰走了,临行前从白飞飞那里拿了厚厚一摞银票。
吴天没过问数量几何,不过从飞飞义愤填膺的表情能看出来,应该价值不菲。
几日过后,吴天处理完早前积压的所有公务,签署了年前最后一道指令,封了御书房,前往得意山庄探望田麻杆等人。
闻听唐红菱已然回了紫金学院,知其能活动自如,心里也安然了几分。
他瞥见麻杆正倚着长廊凳子上给一个妙龄少女看手相,听其嘴起胡言乱语,手指头还一个劲的拨撩人家姑娘掌心,遂笑道:“刚能下地活动,便不老实了?”
少女一瞧有人来了,颇为不好意思的匆匆见礼后离去。
田麻杆听着动静,扭过头一瞧吴天,急忙起身,言道:“大哥,你来啦?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