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反噬
出了大门，炫目的阳光直刺过来，秦关本能地闭上眼，眼前一阵眩晕的黑。
在看守所不见天日的日子待得太久了，竟已经不适应阳光。
“上车吧！”一旁的警员催促。
警车敞着门，像一只饥饿的兽，秦关脚步踟蹰，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对这场能够决定他生死的重审还是有些紧张。
是的，重审就要开庭了。
这一次，徐如意那伙人也会站在被告席上——他们自首的事，秦关自然早已知晓。
“这对咱们有利！”他的律师很高兴。
秦关当然懂，徐如意一自首，案子就搅乱了，一审的判决被完全推翻，湖畔酒店激情杀人案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湖畔“失踪”半个月后的“新荷宾馆戚敏被杀一案”。
这是一个全新的案子。
全新的案子，自然是一切证据程序都重新走一遍，据律师了解，在这个新的案子里，警方甚至都拿不出足够分量的铁证来证明是他秦关杀的人。
那个自以为聪明的贱人，搅浑了局面，以为可以以此钉死他，却没想到，那些拙劣的做法终究没能逃过警方的眼睛，也终究会害了他们自己。
“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的！”最后一次会面，他的律师很有信心，“咱们的胜算很大，这一次的目标，除了赢下官司，还能将徐如意一伙人全都送进来！”
破坏尸体，篡改证据，干扰司法，浪费了那么多警力和时间，秦关清楚，如果律师和检察院双方给力，那个贱人可能要判个一年半载甚至更长。
她进去，他出来，一切都换个个了。
“秦关，上去吧。”小吴推了一把，秦关这才迈开步子，坐进那张大的巨大的“嘴”里。
前排正中央的后视镜可以看到自己的脸，不过秦关只匆匆一瞥就偏过头——被关押这么久，他的样子憔悴、落魄、难看。
也正因此，他一定要出去。
这一生中，秦关不止一次处于绝境，每一次身处谷底，只要寻到一线生机，他都会死命挣扎向上，即便真正山穷水尽，他也都会为自己劈开一条前进的路。
不到最后一刻，他永远不会认输言败，更不可能放弃希望。
“这就是他，秦关，一个从偏僻的山沟沟里靠着双脚一步步走向繁华都市的坚强男人，贫穷，屈辱，不公，挫折，冤枉，霸凌，算计，背叛，踩踏，所有打不死他的，都终将使他更强大。”
这段文字是律师雇佣的某个水军写的，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共鸣。
听说有一大批强烈共情的拥趸甚至还在本地网站发起号召，建立了一个秦关粉丝群。
“咱花那么多钱雇佣的水军是有用的！风向早偏向我们了，如今徐如意涉案，舆论更会一边倒！”律师说。
在水军的努力下，舆论一直是向着秦关的。
但其实那些人都不了解他——汽车在路上疾驰，秦关静静看着窗外自由而美好的城市——对他来说，所有打不死他的，只要让他喘过气来，他会一口一口咬死对方。
“哎哟，堵住了。”司机说。
秦关向车窗外一看，吓一跳——这里离法院还有一个路口，两边竟全是人，熙熙攘攘，一眼望去，得上百个不止，潮水一般往法院涌去。
律师确实跟他提到今天开庭场外会有“后援”，但是，搞这么多人？是不是夸张了点？而且，这得花多少钱？
秦关心头有些愠怒，比起赢官司，那个事务所更想要的是出名，他们不断把钱花在买水军操控舆论上，然后趁着这波热度打响他们自己的名气。
一堆自私的蠢货。
等他出去，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跟他们好好算笔账！
秦关心情不悦，车门拉开时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作为热度的中心人物，舆论持续关注着的关心着的冤案当事人，他应当表现出正义、坚强、积极。
他下了车，无数麦克风就递了过来。
秦关自然早已想好了“演讲词”，他昂着头，铿锵开口，“感谢大家的——”
刚说几个字，突然人群中一声断吼：“不要脸！”
“无耻的凤凰男！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有人接上。
另一个声音喊，“出轨，杀害情人，你就是个恶魔！”
“杀害资助人夫妇，丧尽天良，该判死刑！”
“对！死刑！”更多的声音附和，有节奏地附和，“死刑！死刑！强烈要求，秦关死刑！”
一个中年大妈离得近，更是直接啐了一口，唾沫瞬间黏在了秦关脸上。
另一只手也适时抬起，啪的一声，一枚鸡蛋准确地砸在了秦关头上，发臭的蛋液顺着秦关的额头倾泻直下。
“死刑！死刑！强烈要求，秦关死刑！立即执行！”周围的声音整齐，响亮，如同雷鸣。
秦关完全错愕——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后援，这是徐如意的后援。
他在两个警员的左右夹持中仓皇突围，人多，实在太多，东一簇西一簇的人群里，还有不少人拉起了横幅。
横幅上的字让秦关触目惊心。
“孤女无辜，杀人者罪该万死！”
“五条人命，强烈要求秦关死刑！”
“恶狼难缠，善意无价，要求无罪释放徐如意！”
……
除了这些自发的团体，竟还有媒体，至少有二三十家媒体，正经媒体，秦关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极有分量的官媒，连权威的司法媒体竟都来了。
这不可能是徐如意请来的，她绝对没有这个能力。
是这个案子太过瞩目？还是案子有了不寻常的进展？
为什么一夜之间，舆论的方向全变了？
秦关顶着一脑门的臭蛋液，茫然突围向前，就听到人群中一声喊：“徐如意到了！”
秦关扭过头，就看到了徐如意——她从警车上下来，两边的人群便自动为她开辟了一条宽敞的通道，所有人都簇拥着她，却又保持着距离，有人喊“如意加油”，有人喊“无罪无罪”，有人喊“我们永远支持你”……
徐如意站在人群中，红着眼对大家鞠躬。
她哪里还是个涉嫌犯罪的当事人，她简直像个爱豆，女明星。
多么奇幻的一幕。
秦关难以置信地看着，任一旁的警员用纸巾粗糙地替他擦去臭蛋液，脑门上浓厚粘稠的臭味就像一块踢不开的臭抹布，死死趴在他原本清明的心头。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这次的庭审不会顺利。
“进去吧！”警员拉拽着秦关上了台阶。
“辛苦了！感谢，感谢！”老何和齐志飞目送徐如意一行被带进去，这才对一旁的媒体工作人员拱手，“感谢啊！回头我请大家喝茶！”
“还要请我们！”小吴和小钱小声笑道。
是的，媒体是老何和齐志飞做通领导工作拿下的，那些“声援”，则很多都是局里小年轻们的功劳。
他们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这些同学在简单了解事件后，又召集了他们的同学朋友亲戚，七大姑八大姨……
“不能让善心的资助人冤死，更不能让无良的罪犯逃脱。”
于是，他们都如约来了，从四面八方而来，在舆论还随着水军的蛊惑无脑倾向秦关的情况下，齐聚在这里，他们轰走了那一小撮狂热的无脑的“粉丝”，站在这阳光明媚的庄严的法院广场前，用微薄的力量，声援那个几乎失去一切的孤女。
“嗯，快了，”老何步伐沉稳地迈上台阶，抬头看着高院庄严的大字，他的信心从未有过的高涨，“秦关一定会输，他从案发后花钱花精力购买的‘热度’，马上就要反过来吞噬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