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地碰上杨纯，郭兴此后的心情都有些down。
如果杨纯说的是真的，那当初他和白穆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但是，李柘一为何现在干得如此专注，看不出一点心思朝外的蛛丝马迹呢？
要么，就是李柘一隐藏得太深，要么，就是他压根没看上杨纯和杰特耐。
“嗯，一定是后者。”
回到公司之后，郭兴第一时间把遇上杨纯的事给白穆更新，白穆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毕竟当初是李柘一主动毛遂自荐的，现在公司也在他所希望的锂动力电池赛道上飞速发展，他又被委以重任，薪酬待遇都对标市场。
完全没有出走的理由。
所以，两人互相鼓气之后，稍微宽心下来。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要相信我们自己。”
就在白穆转身准备离开六楼的时候，郭兴又叫住了他。
“再耽误你几分钟，我正好去茶水间泡杯茶，我们边走边聊吧。”
白穆回过头来，与郭兴一起并肩走着。
郭兴说：“完全是直觉啊......我觉得杨纯的志向不仅仅是垂直整合新能源汽车的供应链，那天我跟他谈话的时候，他有些故弄玄虚，欲言又止，但他提到他的理想也很远大。”
“只准你拯救家园，不允许人家改变世界？”
“那倒不是，我的点在于，一个故弄玄虚的理想，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理想。真正的理想一定是清晰、简单而且公开的，因为，一个远大的理想不可能靠一个人实现，必须要聚集和团结很多人。”
“人家没准只是卖关子呢？”
“我觉得不是。但是，尽管他可能有更大的野心，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不自信，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干成，万一立了flag没实现，人设就崩掉了，你不觉得他那副鬼样子像是精心打造出来的人设吗？”
“其它的我不好说是否完全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他就是那副鬼样子，没错。”
白穆回想起自己在杰特耐总部与杨纯那半个小时的会面。
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
“不过，杨纯也给了我一个启发。为什么我们不加速做全产业链整合呢？之前，我们的想法是把几块拼图变成一整幅画，现在，我们可以尽可能多地控制描绘出这幅画所需要的颜料，尤其是那些稀缺颜料，这是从垂直产业链的维度来看，而从横向维度看，氢能源电池什么时候重新提上日程，我们也可以开始布局起来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茶水间。
郭兴说完这些，弓着身子去饮水机接开水泡茶。
白穆则注视着他，不断回味着这几句话。
果然是融到钱，腰杆硬起来了啊......
但是，他还是有一个疑问。
白穆并不想将这个疑问多留在自己脑海中哪怕一秒钟。
“你刚才说的垂直产业链整合我很好理解，毕竟锂电池的成本大头是正极材料，如果我们能够往这个领域扩张，肯定可以减少正极材料价格波动对我们的成本冲击。但是，横向的扩张......说实话，我不太明白。我不是说不明白你的初心，从创业第一天开始，你就想搞氢能源的，后来也是因为被市场毒打才转而干锂动力电池，但现在市场显然还没到饱和状态，你为何想着这么早就重新开启氢能源呢？我不认为它的市场环境跟几年前相比有任何实质性变化。”
郭兴已经接满了一杯茶，站起身来，笑了笑。
他问道：“的确，如果只看新能源汽车领域，你的判断是对的，这个市场还远未饱和，锂动力电池依然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是，汽车本质上提供的只是二维交通，在一个平面上四通八达，却无法实现立体化，而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的拥堵问题越来越严重，人口又不断涌入大城市，以后的城市交通，特别是大城市交通，一定会往三维方向发展......”
郭兴顿了顿，看着有些惊愕的白穆，继续说道：“三维交通势必呼唤新的交通工具，而这样的交通工具首先一定要能飞，否则就没法称之为三维，仅仅是在地面上建高架桥，让它沿着桥上的轨道行驶是不够的。其次，肯定不能烧油，否则多不环保？现在的民航客机就已经是碳排放大户，各大飞机制造厂和发动机厂商都在研究清洁能源发动机，更何况保有量大得多的城市交通领域？它必须是电动的，而锂动力电池能量密度极限的上限已经摆在那儿，无论是锂离子电池，还是锂金属电池，想要支撑数吨重的飞行器在天上飞，恐怕还是有挑战的。”
白穆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说的是......eVtoL？”
“没错，就是eVtoL，电子垂直起降飞行器。很多人把它称之为‘飞行汽车’，但其实并不准确。它可以实现垂直起降，不需要助跑滑行和跑道，非常适合寸土寸金的城市空间。而氢能源电池或许更适合eVtoL。所以，把握锂动力电池，就把握了新能源汽车市场和现在，而eVtoL或许才是更加广阔的未来。”
“嗯，我完全明白了。美国和欧洲这几年已经涌现出了几家eVtoL初创企业，还挺受资本市场认可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国内估计也很快会有这样的企业出现......”
说到这里，白穆似乎被什么思绪击中，呆在原地。
郭兴问：“你在想什么？”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白穆急促地回答：“或许又是我的臆测，但是，杰特耐的英文名你知道叫什么吗？”
“叫什么？”
“Jetline”
“听上去更像一个飞机厂或者航空公司嘛。”
“所以......你说，杨纯的那个他不敢十分自信说出来的远大理想实际上并不是造新能源汽车，而是造新能源飞机？新能源eVtoL？但是，他也知道，还有很多难点没有攻克，动力就是其一，所以现在并不敢过于高调。”
郭兴眼前一亮，看着白穆那有些激动的表情，心底也兴奋起来。
“如果他们以后真的想去干eVtoL，那迟早会回来找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