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阑，我现在很开心。”
黎和泰出口的腔调有些陌生，眼睛半睁着，右边的脸压在背上，微微浮出痕迹。
他不知道黎和泰居然还能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
“是比赛吗？”顾星阑垂下眼，一动不动，后背上还冒着少年冷冷的体温。
对方没有回答，沉默着，只是用侧脸继续抵着他的背。
等到行李箱全部整理完，两个人才出发。
附近的肯塔基剧院有迷幻音乐会，马场主给他们两张票，让他们今天过去瞧一瞧。
体验当地特色，顾星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刚出酒店大门，外面出着大太阳，烈日当空，但仔细一看还下着绵绵小雨。
顾星阑把手伸出去，不一会就变得粘腻起来。
“去换件衣服吧。”
两个人都穿着半长袖，室内有空调，室外没有，尤其是远远望去，空气里隐隐可见的热浪。
换上短袖短裤，还有遮阳的帽子和伞，顾星阑从行李箱里掏出墨镜。
只有一只。
“黎和泰，你戴墨镜吗？”
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人哪里是会戴墨镜的？而且还是附赠品。
他反手戴自己脸上，黑乎乎的镜片投映出一张小脸。
“墨镜。”黎和泰蹲在行李箱的旁边。
这墨镜又移到黎和泰的脸上，遮了大半，只露出下半张脸，衬得锐气弱了几分，无端生出几分稚气。
这才是小孩该有的气质！
——
剧院用深红色的砖块砌成，远远看过去，像太阳底下发光的红宝石那样璀璨。
检完票，进场时，陌生又撩人心弦的乐声已经从通道尽头流出来。
周围的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只能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耳朵边上，听清那道乐声，他感觉脑子都晕乎乎的。
服务员还提供酒液，剧院的门口有放着鸡尾酒的吧台，度数都很低，顾星阑不能喝。
这些酒只提供给没有携带老人小孩的年轻人。
直到落座，他才发觉手心里面都是汗。
[女生们先生们，大家中午好，欢迎来到这次特别的音乐会。]
台上的人戴着半张面具，面具上有火焰的样式，从左边延伸到右边。
[我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弗朗西斯科。]话刚说完，台上突然喷出长长的火焰。
着实把台下的顾星阑吓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剧院里面比外面还热。
[在旧金山的沙滩上，有一个地方，它有不间断的海风！海浪！每年都会聚集成千上万的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带着他们的梦想、艺术和音乐！那里！没有规则，只有自由和创造！]
[没错，今天音乐会的主题是火，带大家体验火人节！]
大屏幕上突然放出一根十字架，十字架上，像人形的东西被高高绑着。
似乎是3d渲染出来的画面。
周围的人已经把上衣脱下来，露着膀子，纷纷欢呼起来。
顾星阑热得满头大汗，不断用袖子擦着额头。
这真的是允许儿童过来的音乐会吗？
他已经看到有带着孩子的父母露出不满的神情。
再转过头时，会场的门那边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
似乎能出去。
“黎和泰，要不还是去商场吃冰淇淋吧！”顾星阑朝旁边人的耳边喊了一句。
但黎和泰的面色暗沉，死死地盯着那块大屏幕。
顺着视线，顾星阑看过去。
大屏幕上的画面过于真实了……拿着火机在草垛子上点火的手，细致得连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安的念头环绕在心头上，顾星阑咽了咽口水。
“黎、黎和泰，快走吧……”他已经看到有人提前离场。
迷幻音乐会，迷幻两个字没感受到，反而是莫名的诡异，不仅场地里面越来越热，关键是这里的人，跟着了魔一样。
顾星阑刚想站起身，却被旁边的黎和泰死死压住手。
“不要走正门。”
话一出来，屏幕上的烈火猛地蹿高，噼里啪啦响。
里面的黑布被拿下来时，顾星阑看清了屏幕里的人，直接一个趔趄摔地上，手被狂欢的人踩得表面都泛起了血印子。
那不是木头人啊……活生生的人！
还是他熟悉的人！
克里芬！
他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撑在椅子靠背上，眼皮绷紧，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屏幕。
里面的人被胶布绑了一圈又一圈，已经有口吐白沫的趋势，裤管湿了大半，还有液体从脚边滴下来，更不用说那张惧悚的表情。
“快！走！”
黎和泰哪里没看出来屏幕里的人正在被木架着烤？
他拉着顾星阑就往后台跑。
临近角落的幕布时，里面突然出来一个身穿黑衣头绑黑布的人，黎和泰瞬间弹跳起来，朝着那人的面门击去。
可那人一退一避，双手格挡，右脚迅猛踢过来，甚至带着风劲。
顾星阑见状，飞快把那人的脚抱住，往旁边喊道：“你快走！”
腹部挨了两脚，意外的……不痛，顾星阑的后领突然被拽起来，直接被拖着进去。
他荡了两下腿，屁股突然重重地挨了几棍子，麻麻痛，顾星阑登时成了鹌鹑。
黑衣人刚把人塞进柜子里，脖子上就被勒得紧紧的，但黑衣人好像提前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直接把身后的黎和泰也甩进了柜子里。
刀片射出来时，黑衣人痛呼一声，头上蒙着的布被击进墙缝里，露出那张脸。
光线昏暗，但离得近。
这个人长得极其熟悉，脑子里相应地给出记忆片段。
姓江的记者？
仅半秒的功夫，黑衣人又重新把布蒙回来，盖得严严实实。
柜门关上的瞬间，彼此的呼吸声都被拉长。
江楚峥，那个记者……自从他们在屠宰场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对方。
现在居然还能在国外碰上面。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柜门外的人。
——
“有没有看到一个东方小孩？”
“no.”
外面有人进来，又有人出去。
似乎都在找场内唯一的东方面孔。
那些人谈话的声音，像破旧的拉风箱咯吱作响，沙哑难听，听着非常之熟悉。
好像他在哪里听到过……
见那群人隐隐有查监控的趋势，顾星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手背上被一只泛着冷意的掌心覆盖。
旁边的黎和泰似乎也在害怕……这个人还会害怕吗？
顾星阑反握住。
一大一小躲在狭窄的柜子里，恨不得和柜子里面的东西融为一体。